她輕輕地呼吸,壓下莫名的小激動,調整好神色,才慢慢地回頭看著他,“所以,那和北唐民女阿蘭姐姐大婚,都是假的?”</br> 景天瞳孔一緊,“你……生氣了嗎?”</br> “沒有。”澤蘭搖頭,光芒照在她的潔凈臉龐上,整齊的額發下的眸子已經恢復了沉靜,“只是,你為什么不直接叫人給我送信,說你一直在找我?如果你送信給我,我愿意過來見一見好朋友的,你這樣又是宣布大婚,又是請外賓,把事情弄得這么大,你怎么收場?”</br> 他忽然就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緩緩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望進她漆黑的眸子里,帶著幾乎是霸氣的聲音道:“不需要收場,我已經宣告天下,我的皇后是宇文澤蘭,我在等她長大。”</br> 澤蘭怔了,“你真這么說了?”</br> 景天見她似乎有些生氣了,心頭微微沉了下去,鳳眸里籠了一層黯然,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愿意嗎?”</br> 澤蘭遲疑了一下,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踏著星光回來,那時候他攥著她的手腕,熱情地對她說十年之后,如果他沒死,會回來娶她,這執著狂熱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前事和如今糾纏在一起,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我……”</br> 景天見她遲疑,心跳加速,很慌,很慌,臉龐微微一轉,“你不需要馬上回答,過幾年再回答,甚至過十年二十年都可以。”</br> “但是……”</br> “不,不,不要說,”他在她面前沒辦法再維持那頃刻頓起的霸氣,他這番策劃,自知理虧,玉質金相的面容染了蒼白之色,“先不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你一路過來也餓了,我叫人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我們先吃飯,好嗎?”</br> “我喜歡吃的?”澤蘭微怔。</br> “我猜測你喜歡吃的。”他的底氣越來越不足了,如果她知道自己一直調查她的事情,會不會更生氣?</br> 澤蘭笑了,笑容比這星光燦爛,“好!”</br> 坐下來的時候,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氣。</br> 她沒辦法去猜測景天小哥哥的心路歷程,他暗中做了這么多事情,但她不能給出什么回應。</br> 她從沒考慮過自己的婚姻大事。</br> 她才十一歲啊。</br> 他為她做這么多事,讓她覺得有些壓力。</br> 但是,說沒有感動是假的,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很虛榮。</br> 桌子旁邊放著一份用錦緞包裹的禮物,她眸光剛瞧過去,景天便忙地拿走,放在地上,神色有些不自然。</br> “送給我的?”澤蘭眸子閃耀,有些期待的樣子。</br> 景天臉色微紅,“是!”</br> 他慢慢地拿了上來,有些懊悔,或許,這禮物過于魯莽了。</br> 當初自己是怎么會想到這樣的一個會面方式的?自己一點都沒能掌控好。</br> 手指輕輕地推著禮物,送到了澤蘭的面前,眼神便有些躲閃了,“是個小玩意,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br> 澤蘭打開錦緞,再打開紅色的小錦盒,是一塊小小的玉雕。</br> 高冰翡翠,晶瑩剔透,仿佛玻璃似的,澄明潔凈,澤蘭本以為是觀音雕刻,殊不知拿在手中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雕刻的是她的容貌。</br> 雕工十分精湛,面容栩栩如生,連發絲都清晰雕刻出來,整個雕工實在是挑不出任何一點的瑕疵,五官精致到位,唇角微揚,是調皮的微笑。</br> 握在手心,有冰涼的觸感,那玉質的寒涼之意,絲絲入侵,很舒服。</br> 他定定看著她,見她露出驚艷之色,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她應該會喜歡。</br> “你自己做的?”澤蘭愛不釋手,流火似的眼珠充滿了敬佩。</br> “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眸光灼灼地望著她,“你喜歡嗎?”</br> “喜歡,很喜歡!”澤蘭也重重點頭,唇瓣綻開的笑容也越發燦爛。</br> 他略顯得有些激動,“那你能親手把它送給我嗎?”</br> “啊?”澤蘭怔了一下,“送給你?這不是你送給我的嗎?”</br> 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探入袖袋,取出另外一只高冰翡翠雕品,放在手心上,認認真真地道:“這個,是我要親手送給你的。”</br> 澤蘭瞧著他手心里的那一塊,玉質是一樣的,都是高冰翡翠,近玻璃種,幾乎能看到他手心的紋路,只是雕刻的是他自己的模樣。</br> 玉質金相,笑容晏晏,雕刻出來的那件衣裳,是他們相遇的時候,他身上所穿,雖然沒顯示出顏色,但繡花雕刻清晰。</br> 她記憶力一向很好,記得清清楚楚。</br> 她把兩塊翡翠放在手心上,都是三年前的他們。</br> 他把時光追回來了,定格在三年前相遇的時候。</br> 景天看著澤蘭,雖然努力維持平靜,但天知道,他的心幾乎都要蹦到嗓子眼上了。</br> 澤蘭把兩塊翡翠放回盒子里,道:“兩塊都先放你這里吧。”</br> 景天眼底一紅,看著那被退回來的盒子,嗯了一聲,眸色低垂,掩住了那驚天般襲來的失望。</br> 森公公上了精美的菜肴,確實都是澤蘭喜歡吃的,澤蘭看到那些菜式的時候心里就有數了。</br> 她吃得很開心,氣氛漸漸打開,只是景天的笑容卻有些失落了。</br> 吃了飯之后,澤蘭拿起手絹擦拭嘴角,看著他正色道:“有一件事情,關乎兩國的利益,我希望能和貴國共同開采交界的礦產,你有這個意向嗎?”</br> 說公事,景天變得嚴肅起來,“嗯,這件事情我也想過,也確實打算和你好好談談,而且,我還叫人做了一個計劃,本想著過兩天再跟你詳談,但你想現在談的話,也可以。”</br> 他回頭吩咐森公公,“去御書房取第三份文書過來。”</br> “是!”森公公立馬便下去了。</br> 他給澤蘭舀了一碗酸梅湯,“方才的飯菜有些膩,喝一碗酸湯解解膩味。”</br> “謝謝!”澤蘭道。</br> 喝了兩口,她看著景天,“我沒要你的禮物,你生氣嗎?”</br> “不會!”景天笑笑,深邃的眸子瞧著她,“任何結果,我都預想過,能見到你已經是最大的歡喜,其他的,只是我強求罷了。”</br> 澤蘭輕輕地攪動著酸湯,道:“其實你真沒必要為了我做這么多事,尤其,皇后之位,真是有些……倉促了,你現在還年輕,或許不知道人在不同的階段,追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你現在只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就許給我皇后之位,但感恩和感情不是一回事,以后你會想明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