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聽了這話,仿佛落下了心頭大石,叫人先上了酒,賜了一輪酒又敬了一輪酒之后,他眸光環視了底下一眼,道:“朕要跟大家說一個故事,聽完這個故事,大家就知道為什么會有今天的訂婚宴。”</br> 大家面面相窺,聽故事?但不管是訂婚宴還是大婚,這都不是該有的環節吧?</br> 魏王在安王耳邊輕聲道:“看來得去信告訴老五,金國臨朝的未必是他,或許鎮國王還沒死,他是傀儡。”</br> “嗯,他有點腦殘。”安王也深以為然,腦殘兩個字是大侄子教的。</br> “這件事情,發生在三年多以前,”景天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撩撥人心的情懷,“當時金國還是鎮國王當權,他想取代朕,成為金國的君主,這點大家應該都知道。那會兒,正是朕與鎮國王對抗最激烈的時候,鎮國王動了弒君的念頭,朕不得已做出反擊,但是卻身負重傷,被一名叫小澤的女孩救下,可以說沒有她的話,朕早就死了,朕那會兒不知道小澤的身份,只知道她是若都城的人,其余的,幾乎……一無所知,朕在養傷期間和她相處了幾天,朕說,等朕奪回皇權之后,就要娶她為妻,這是朕對她的承諾。但她救了朕的事,被鎮國王知道了,鎮國王派人去燒了她的院子,后來在院子里發現了尸體。”</br> 眾人怔了一下,死了?</br> 沒想到金國皇帝會把這一段慘痛的朝權爭奪說出來。</br> “朕知道的時候,幾乎瘋了。”景天輕聲說,眼底漸漸地就紅了,“朕當時甚至忘記了奪回皇權的大事,只想殺了他為小澤報仇,經過一年多的潛伏部署,朕終于成功了,名正言順地坐在了帝位上,所以,朕要兌現承諾,娶小澤為妻,冊封她為金國的皇后。”</br> 底下一陣議論,怎么封?人都死了啊,封一個死人為皇后嗎?</br> 雖然這故事聽起來很感人,但他是皇帝啊,皇帝怎么能這么任性?冊封一個死人為皇后?</br> 要知道,冊封一個死人為皇后之后,那他之后再大婚娶親,娶的就是繼后了。</br> “后來朕命人去調查過,當日小澤或許沒死在那場大火里,她或許是活下來了,朕會找到她的,所以今日請諸位貴賓來,是想讓大家見證,朕和小澤訂婚,也見證朕的冊后大典。”</br> 大家都不知道,原來這只是一場沒有新娘子的訂婚宴,沒有皇后的冊后大典。</br> 一時鴉雀無聲,但總有感動的人,例如金國的皇貴大臣,他們感動,因為沒有那個叫小澤的小姑娘,就沒有如今的皇上。</br> 這件事情,大臣們是隱約知道的,但是皇上一直沒像現在這樣跟大家公開說過。</br> 景天看著安王和魏王,眸色充滿了懇求,“兩位王爺,因為小澤是北唐人,而兩位是北唐的皇室代表,冊后大典的時候,還請兩位先代小澤接過寶冊,可以嗎?”</br> 兩人都點頭,這倒是可以的。</br> 雖說這小皇帝有些軸,但是卻不能不讓人敬佩,他沒忘記自己的承諾,即便是對一個生死未卜的民女也是如此。</br> 懂得感恩,且不因自己高居皇位而忘記艱難落魄時,實在難得。</br> 所以,他們愿意成全他的這份守信的執念。</br> 景天小皇帝聽得他們同意,微微地松了一口氣。</br> 他指尖有些發抖,因為,按照他的安排,大半個時辰之后,小澤就該進宮了。</br> 訂婚宴與冊后大典同時進行,禮官們魚貫而入,奏樂之聲響起。</br> 一般冊后大典,都等同帝后大婚,但是,卻偏生是用一個訂婚儀式來取代大婚儀式,可見景天皇帝心里還想著找回那位小澤,然后再辦一次真正的婚禮。</br> 景天皇帝拿著皇后寶冊,安王和魏王都同時伸出手來接。</br> 但是景天小皇帝在猶豫片刻之后,把寶冊放在了安王僅存的一只手上。</br> 安王捧過寶冊的瞬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br> 不,正確來說,是整件事情都沒有對勁的地方。</br> 當他打開寶冊,看到寶冊里的名字,那一瞬間,他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br> 猛地抬起頭看著景天皇帝,臉色陡變。</br> 景天皇帝卻一個轉身,站在殿上,含笑道:“朕經過查探,終于得知她的名字,她叫宇文澤蘭,朕的皇后,叫宇文澤蘭,朕會找到她的,如果她不愿意成為朕的皇后,那么,皇后之位,便會一直為她懸空。”</br> 魏王雙手頓時回縮,天啊,驚出一身冷汗,虧得方才皇帝不是把寶冊放在他的手上,不是他接過寶冊。</br> 不然老五會把他挫骨揚灰的。</br> 安王的臉都黑了,退回來跟魏王咬牙切齒地小聲說:“方才還說小皇帝鈍,卻沒想到這么功于心計,用這奸計逼得我們兄弟跟他站在同一陣線。”</br> 魏王再退后一步,面不改容地道:“本王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方才喝了兩杯酒,有些醉了,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事,咦?你拿著的是什么東西?”</br> 安王恨不得扭斷他的鐵臂。</br> 晚宴在繼續,大家的情緒開始有些高漲了,因為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說北唐皇帝的小公主也叫宇文澤蘭。</br> 這就引起了紛紛的猜測,到底當初救金國皇帝的人,是不是北唐的小公主呢?</br> 如果是的話,那金國皇帝的心也太大了,這不是等同宣告天下,他的命是北唐皇室救的?這兩個國家往后要是有什么紛爭,金國便被道德綁架住了,不能再對北唐有任何的討價還價的余地。</br> 這不是傻嗎?</br> 但是,一方面不得不佩服金國皇帝的重情守信。</br> 一個剛掌權沒多久的皇帝,需要以德服人,他這樣做,其實也能幫金國刷一波好感。</br> 這個時候,似乎沒有人想起當初外頭流傳,說金國皇帝要迎娶的那位姑娘,是若都城的百姓,叫什么蘭。</br> 仿佛壓根就不存在過一樣。</br> 景天的心情越來越緊張了,他用了一點小詭計,她會生氣嗎?</br> 她快來了。</br> 他自然不會讓她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里,他需要一個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或許,會迎接她的怒氣。</br> 之所以宴請賓客,是要大家見證他單方面的承諾。</br> 所以,他賜酒下去,也站起來給大家敬酒,連續敬了三杯之后,他宣布晚宴結束。</br> 安王本想再找小皇帝說幾句,問清楚到底這個宇文澤蘭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宇文澤蘭,但景天已經以喝醉為由,先走了。</br> 沒給他詢問的機會。</br> 然后,他就被同樣以喝醉為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魏王給拖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