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早些年,曾舉家遷到江北府。</br> 北邊的風沙雖然大,但是對袁家的人來說一點都不陌生,且不難以忍受,反而,有一種近似故土的情懷。</br> 四爺協助袁家把生意減持一部分,留下一些比較好守的鋪子。</br> 湯陽問過七姑娘,問她是否舍得丟下這些生意。</br> 七姑娘道:“沒有說舍得不舍得的,我證明過自己的能力,拼的時候,收獲豐厚,已經足夠,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忙碌著,賺那么多的錢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以后能好好生活?現在分家,到我手上的錢,我這輩子都花不完了,還有店鋪繼續賺著銀子,哪里會舍不得?”</br> 湯陽舒了一口氣,“我就怕你舍不得,畢竟都殺習慣了,可其實我心里舍不得你這么辛苦,如今你愿意,那是最好的。”</br> 七姑娘笑笑,聽他說舍不得她辛苦,心里還是挺受用的。</br> “閑下來好,一年去若都城住上兩三個月,日子愜意得很。”</br> 湯陽蹙眉,一年去兩三個月,算上路途走走停停,那起碼得小半年,也就是說,起碼有小半年的日子,沒她在身邊。</br> 他自然不可能走開幾個月,皇上那邊,少看他一天都不行。</br> 但是也好,她高興就好,老夫老妻了,也不必總是膩歪在一起,雖然他很想。</br> 北唐富裕起來了。</br> 這一次袁家把生意賣出去一部分,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br> 店鋪幾乎是搶的,因為買賣做得好啊,位置好的店鋪,那是可遇不可求。</br> 本來袁家是想全部賣給四爺,但是,后來四爺卻不要了。</br> 這是安豐親王發了話,說四爺已經有太多的店鋪,各行各業都有,尤其京中份額占據太大,不能再增添太多,否則有壟斷之勢,這樣的市場,不具備良性競爭的可能。</br> 四爺原先沒想到這一點,被安豐親王點醒,所以,就不接手袁家的生意了,免得多生事端,為皇上添麻煩。</br> 否則有人參他,皇上還要為他對抗朝臣。</br> 從老五當太子至今,前后十五年時間里,北唐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br> 當初,安豐親王忽……勸說明元帝退位,就說過什么時候用什么樣的人,如今一語成讖,宇文皓很適合治理眼下的北唐。</br> 因為,邊城無戰事之后,就要搶先發展,老五有這份魄力。</br> 北唐和大周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大周大將軍靖廷夫婦帶著兒子再一次來北唐了。</br> 靖廷大將軍夫婦如今去守護乾坤劍,很少理會朝中的事,反而少了一些功利計較,能純粹地來見老朋友。</br> 當然了,靖廷大將軍這一次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想在北唐幫自己的兒子找媳婦。</br> 來之前,帖子先到,闡述了這個意思。</br> 老五拿著帖子瑟瑟發抖。</br> 第一次生出一種想法,就是借病不見這個老朋友。</br> 但是,他真的特別想念靖廷,他們好幾年沒見過了,有時候做夢都能夢到自己和靖廷一起把酒言歡。</br> “怎么辦呢?老元,他該不是想把咱瓜子給娶回去吧?”宇文皓回宮之后,就一直踱步,焦慮得怎么也安定不下來。</br> 元卿凌笑著道:“你瞎擔心什么?這親事講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孩子們長大之后都沒怎么見過面,沒感情,怎么成親啊?”</br> “但是我們有承諾在先。”</br> “承諾的是包子他們,如果我那會兒懷著女孩,那才結親,若是男孩,結義,不記得了?”m.</br> 可見這指腹為婚多荒謬啊,都不知道肚子里頭懷的是葫蘆還是瓜,就由頭腦發熱的父母定了下來。</br> “大頭還這么小,怎么就說親了呢?咱包兒還是個孩子。”宇文皓郁悶地道。</br> 去了現代,見識過人家的晚婚晚育之后,老五現在的心態也有所改變了,十幾歲成親,簡直就是壓制發育啊。</br> “說親不是要馬上成親,只是先說定,等過幾年再娶。”</br> “你好似一點都不擔心。”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她還這么老神在在的,莫非不知道他們是過來討債的嗎?</br> “我不擔心,我如果不想讓女兒嫁過去,我直接拒絕,沒你這么多心理包袱,還得惦記兄弟情分,怕拒絕傷感情,這事若將就才會傷感情呢。”元卿凌道。</br> 宇文皓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就是心里頭不大舒服。”</br> 在后宮的老五,永遠和朝堂上的兩個樣,一點都不果斷,甚至還有些婆媽嘮叨。</br> 但是到了前朝,則是殺伐果斷,雷厲風行。</br> 元卿凌跟妯娌們聊天的時候,王妃們也會這樣說他,說私下的老五,如今比以前更能叨叨了。</br> 但是親王們不同意見,說他比以前更果斷了許多。</br> 四爺便總是嘆息,那殺伐果斷的皇帝啊,最終還是一身兒女債。</br> 八月十四,靖廷一家抵達北唐京城,入住楚王府。</br> 住下之后,就馬上由湯陽帶著進宮和宇文皓面基。</br> 到底還是對好友的期待超過了一切,宇文皓整裝出迎,兄弟兩人一握手,流逝的時光本應有的生疏,在第一個眼神接觸之后,就全然沒有了。</br> “你比以前更風姿卓然了。”</br> “你比以前更沉穩成熟了。”</br> “真好,多少年沒見你了,可想著了。”</br> “是啊,早兩年便要來了,有事情耽誤了,如今得空休假,我就馬上來了。”</br> “一路辛苦吧?快進去坐。”</br> “不辛苦,走走停停的,耽誤了不少時候,不然早就到了。”</br> “沿途看看風景也好嘛。”</br> “是啊,這一次過來北唐,發現北唐真的是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宇文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以你為榮啊。”</br> 兩人互相吹捧著,撂下了大頭和瑾寧郡主,元卿凌馬上上前去招呼,笑著道:“咱都得接受他們見了面,眼里就再容不下我們了。”</br> “習慣了!”瑾寧郡主笑著說。</br> 大頭舒了一口氣,道:“爹爹這樣才好呢,不然總是板著臉,太兇了。”</br> “敢編派他?回頭仔細收拾你!”瑾寧郡主笑著說,然后叫大頭給元卿凌行禮。</br> 大頭跪在地上,恭敬地朝元卿凌磕頭拜見,元卿凌親手扶起。</br> 元卿凌打量著孩子,這孩子和包兒他們差不多高,以前微胖,圓頭虎腦的,如今瘦了些,五官分明,是個極為俊帥的孩子,而且這孩子眼神清明中正,像極了他爹靖廷。</br> 不禁笑逐顏開,“都這么大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啊。”</br> “他們長大,咱們就老了!”瑾寧郡主這么說的時候,瞧了瞧元卿凌,道:“你倒是沒老,反而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更年輕了些。”</br> 元卿凌笑著敷衍過去,邀請他們進殿,本以為進去之后他們兩個男人會在殿里頭說話,殊不知剛進去就見他們拿著馬鞭出來了,宇文皓頭也不回地說:“我們騎馬去,不用等吃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