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獨山,真是人心的照妖鏡,叫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無所遁形。</br> 七姑娘停下來,看著湯陽,道:“你負過我,記得嗎?”</br> 湯陽以往總想跟她討論這件事情,但是她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推搪過去,不愿意再說往事,如今聽得她忽然提起,不禁一怔,“這個,我自然記得。”</br> 七姑娘道:“既然記得,那這獨山就得幫我好好爭取,我開發之后,十五年前收益全部歸我,十五年之后,我與公主五五對分,我不能只要三成。”</br> 湯陽道:“只是,我跟皇上說過,是三七分。”</br> “那是你的事,你跟了皇上這么多年,他總該念著你的好,給你說話的余地,只看你愿不愿意周全了誰的利益。”七姑娘說。</br> 湯陽嘆息,“七姑娘,這三成,已經是很不錯的收益了,朝廷會幫你宣傳的,而且,前期投入真不需要太多的銀子,只是修建幾條路,你還能在這里開設買賣,供游客吃喝玩樂,這也是不菲的收入啊。”</br> “五五對分,這是我的底線,我是商人,商人重利,你是知道的。”</br> 湯陽想了想,“那我盡管回去跟皇上提一下,只是,我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為你爭取到。”</br> “爭取不到,就算了。”七姑娘聳肩,反正,如果朝廷開發,我也一樣可以到獨山來游玩,何必一定是要自己的產業呢?我這一輩子,能來幾次?實在沒必要花費這么多的銀子。</br> 湯陽笑了,“你可以留在此處長住,你一直是袁家的主心骨,護著他們,但也使得他們不會成長。”</br> “五五!”七姑娘丟下兩個字,繼續往前走。</br> 她仿佛一下子占據了談判合作的主導,由她開出條件,畢竟拿錢的是大佬。</br> 作為弱勢群體的朝廷官員,覬覦著人家手中的大筆資金,只能是陪著笑臉上前慢慢說,他也難啊,如今北唐是發展起來了,百姓手頭有錢了,但是國家沒錢啊,民富國窮的北唐,要持續發展蠻荒地帶,就要靠北唐的商人一人一口地喂著。</br> 一路進山,一路勸說,許是七姑娘最終被湯陽的忠君愛國之心感動,把五成降到了四成,湯陽表示回去會努力勸說皇上。</br> 但有六成的收益也好,為了若都城,也算是費煞思量了,若都城貧瘠,雖然也有山地,但是收成太低了,這些年因著若都城開放的治策吸引了很多百姓過來耕種,可如果說沒有持續的可發展項目,最終還是會離開。</br> 而若都城除了礦,就是這獨山能賣點錢,能做點營生吸引游客,鐵礦需要挖,但與金國那邊還沒達成協議,不能大肆挖掘。</br> 只能先從獨山下功夫。</br> 兩人在獨山里待了三天才下山,自然還沒走遍整個獨山,但是七姑娘認為已經見過人間最好的風景了,心里頭一直惦記的風景,自然就是人間最好的風景。</br> 其實,就算給三成,她也愿意了。</br> 只是想為難一下湯陽,看他是否寸步不讓,因為其實要幾成都是湯陽說了算,皇上登基這些年,她也摸著朝廷的治策,知道皇上用人,是全然放手的,尤其對湯陽更是十分信任。</br> 虧得他湯陽還惦記著幾分往日的情分,給她讓了一成,這一成,確實是很大的讓步,本以為他還要回去考慮幾天,結果馬上就答應了,這讓她心里好受了些。</br> 回到若都城,當晚在府邸里,在澤蘭和冷靜言紅葉的見證之下,簽下了獨山協議,獨山十五年內,經營權開發權轉給七姑娘,十五年后的受益,七姑娘與朝廷是四六分成。</br> 澤蘭笑瞇瞇地看著簽約,也蓋下了她自己的大印,這是爹爹送給她的大禮,也是送給若都城的大禮,她自然領受。</br> “公主,皇上可真是寵你要緊!”七姑娘笑盈盈地說。</br> “是,我也這么覺得,七姑婆,往后你就和若都城捆綁在一起了,希望合作愉快!”澤蘭像個小大人似的對七姑娘說。</br> 一聲姑婆,讓七姑娘十分唏噓,真的年紀大了,卻還是孑然一身。</br> 不禁看了湯陽一眼,見他正灼灼看她,和之前的淡然若水完全不一樣。</br> 這老小子心里想什么呢?</br> 她決計是不會先開這個口的。</br> 他有本事就耗一輩子,死都不說,但她卻不會原地等她。</br> “湯大人,眼睛怎么回事?”冷靜言問了一句。</br> “嗯?什么?”湯陽回過神來,看著冷靜言。</br> 冷靜言嚴重指控,“你的眼睛一直盯著七姑娘的胸口,你想什么呢?”</br> 此言一出,大家嘩然,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湯陽。</br> 周姑娘忙捂住了澤蘭的耳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br> 湯陽膛目結舌,忙擺手,“沒啊,沒有的事,冷大人看錯了吧?”</br> “沒看錯,你就是盯著人家領口和胸口看!”冷靜言說完,抱著猴子轉身出去,深藏功與名。</br> 湯陽的臉紅了,看著七姑娘,想要辯解,七姑娘咳嗽了一聲,伸手理了一下領子,“呸,流氓!”</br> 說完,也轉身出去。</br> 湯陽苦哈哈轉頭看著周姑娘和紅葉,“你們看見,我沒有……”</br> 紅葉拂袖,“誰知道呢?眼珠子長在你的臉上,你看誰,看哪里,我們怎么知道?”</br> 周姑娘也牽著澤蘭出去,循循善誘,“別跟湯大人玩,他品德不行!”</br> 湯陽頓時哭笑不得,冷大人這一棍子打下來,可真是把他打蒙了。</br> 他不是那樣的人好嗎?</br> “鳴予……”</br> 冷鳴予捂住耳朵,往外奔去,“湯大人不是好人!”</br> 湯陽捂住腦袋,我的個親娘咧!</br> 垂頭喪氣地走出去,卻看見胡名在外頭掩嘴偷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笑什么?”</br> 胡名干脆上前道:“義父,您忘記不了七姑娘,大家都知道,您為什么不跟七姑娘說呢?”</br> 湯陽沒好氣地道:“說什么說?人家愿意跟我說嗎?我何必自討沒趣?”</br> “您不說,怎知道呢?您不是教導我跟火哥兒,任何的事,都要勇敢地走出第一步嗎?”</br> “小孩子,懂什么?”湯陽背著手走了。</br> 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也覺得挺好,至少還能當朋友他就該知足了,還想著再進一步?那是貪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