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傍晚回嘯月宮的時(shí)候,見老元坐在桌子一邊寫日記一邊垂淚,嚇了一跳,他知道今天老元出宮去給老四治傷,以為老四讓她受委屈了,疾步過去抱著她,大怒,“他又造什么幺蛾子了?是不是說難聽的話讓你傷心了?”</br> 元卿凌搖頭,轉(zhuǎn)身過去回抱著他,“別著急,不是,他沒說什么難聽的話。”</br> 老五替她擦拭了眼淚,瞧她哭得眼睛都紅了,心疼地問道:“那是怎么回事?你許久都沒掉過眼淚了,怎么忽然就坐在宮里頭哭?”</br> 元卿凌拉著他坐了下來,把今天瓜瓜說的話,一個(gè)字不漏地轉(zhuǎn)述給他聽,說罷,又忍不住眼淚,“老五,她真的太懂事了,還知道為我彌補(bǔ)遺憾。”</br> 老五心疼得不得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對她說過最重的話,就是肅王府的那場火,我以為是她放的,斥過她,其實(shí)她送過去之后,我每每想起她,總后悔那時(shí)候的語氣這么重,我怎么舍得……唉,竟是冤枉了她的。”</br> 想了想,心頭更是酸楚,“她那時(shí)候這么小,就知道孝順老人家了,老元,你生的孩子,太懂事了,她那會(huì)兒還說知錯(cuò)了,都沒辯解過。”</br> 元卿凌道:“因?yàn)樗菚r(shí)候想跟哥哥們一塊去了,這孩子,有主見得很。”</br> 老五眉目蹙起,沉思著,卻又緩緩地松開了眉頭,握住了元卿凌的手,道:“老元,我一直都在為他們擔(dān)心,擔(dān)心他們是否開心,是否健康,擔(dān)心他們?nèi)蘸蟛恢罆?huì)成為什么樣的人,但細(xì)細(xì)想了一番,覺得多余了,不管是包子還是小瓜,他們都不需要我們擔(dān)心,他們以后要走的路,估計(jì)早就有數(shù)了。”</br> 老夫老妻擁抱在一起,心里頭想著孩子們,既是歡喜,也是心酸。</br> 皇室宗府把瓜瓜的封號寫在玉牒上,重新置辦了一個(gè)公主令牌,把原先的朝鳳令牌送回去給無上皇。</br> 這一次封瓜瓜為鎮(zhèn)國公主,元卿凌聽說封號是安豐親王的意思,也解釋了一通,原先封朝鳳,是瓜瓜還要小鳳凰的輔助引導(dǎo),如今她已經(jīng)獨(dú)當(dāng)一面,改封號為朝陽,潛在的意思是初升的太陽,終究是藏不住那熊熊火焰。</br> 元卿凌私下問了無上皇是否有意見,無上皇不置可否。</br> 但是私下逍遙公告訴元卿凌,說安豐親王為公主封號的事情說過無上皇的,什么朝鳳?聽差了就是嘲諷,說學(xué)渣就不配起封號。</br> 元卿凌失笑,能想象到無上皇聽了安豐親王的諷刺,那努力想爭辯卻絞盡腦汁,沒法子說出強(qiáng)有力的辯詞來的樣子。</br> 老五也跟元卿凌抱怨過,說朝陽和朝鳳有什么分別?都是土掉渣。</br> 只是這些話,卻是沒敢當(dāng)著老人家的面說。</br> 拿了新的令牌之后,孩子們回去了,又把老父母給扔在了北唐。</br> 只是這一次離開,他們心里都很歡喜,因?yàn)椋挥枚嗑茫⒆觽兌伎梢曰貋砹恕?lt;/br> 靜和郡主家的孩子如今好幾個(gè)都在書院里上學(xué),魏王這一次回來,帶孩子們出去玩了兩三天,孩子們很喜歡他,往日沒爹在身邊,娘便再強(qiáng)悍,終究有自卑感,如今魏王回來,他們腰桿子也挺得很直,到處說他們爹回來了。</br> 之前魏王把名下所有的東西都過給了靜和,連同魏王府在內(nèi),但是靜和一直都沒住進(jìn)去。</br> 這天帶孩子們玩兒回來,孩子們怎么都不讓他走,說是要留他吃飯。</br> 魏王站在院子里頭,往里瞧了一眼,“這個(gè)啊……可能不是很方便,但我確實(shí)也餓了,要不你們?nèi)柲赣H,能不能留我在這里用膳?”</br> 孩子們就急忙跑去問靜和郡主,非得要留爹爹在家里用飯,說別人家的孩子父親都是在家里頭用膳的。</br> 靜和被纏得沒法子,只得答應(yīng)下來。</br> 看著孩子們歡天喜地地走開,靜和笑著搖頭,往日一個(gè)個(gè)苦大仇深的,成熟得很,如今見他回來,像是變了人似的,又活潑又得瑟。</br> 魏王得以在靜和家中用膳,以前,他想都不敢想。</br> 靜和吩咐做了好幾道菜,都是大葷,只做了一個(gè)素菜,正好合了魏王的胃口,他像餓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br> 就連靜和都看不下去了,道:“你吃慢點(diǎn)啊?”</br> 魏王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得吃快一些,怕吃著吃著你就攆我走。”</br> 靜和淡淡地道:“不至于!”</br> 魏王笑了,嘴里的飯噴了出來,他連忙用手摁住,咽下去后道:“謝謝!”</br> 一頓飯,風(fēng)卷殘?jiān)扑频亟Y(jié)束,光盤。</br> 靜和驚異得很,雖然她一直提倡愛惜糧食,但是家里的飯菜從沒試過有一頓是光盤的。</br> 收拾好了東西,靜和給魏王上了一盞茶。</br> 魏王瞧著那一杯清澈的茶湯,卻是久久沒喝。</br> “你剛才吃太多了,喝杯茶去去油膩!”靜和說。</br> 魏王端起茶,笑了笑,“許久不曾喝過茶了,已然不知茶滋味。”</br> “哦?你以前喜歡喝茶的。”</br> 魏王喝了一口,只覺得茶味甘香,滾滾直下胃部,說不出的舒適,道:“是啊,以前在府中,日子安寧,喝茶陶冶性情,只是在邊城的日子,每日奔波,閑暇下來喝茶的時(shí)候幾乎沒有。”</br> 他說話的時(shí)候,沒有看著靜和,靜和的眸子過于清澈,他總是不敢直視。</br> 只是能這般說說話,也很好的。</br> 靜和道:“茶還是要喝,人這一輩子喜歡的事沒幾樣,能堅(jiān)持一樣是一樣。”</br> “好,我聽你的!”魏王把茶喝完,這才抬起頭看著她,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的。”</br> "你說!"靜和給他續(xù)了一杯,又坐了回去,看著他。</br> 魏王道:“你和孩子們住在這里,上書院比較遠(yuǎn),很早就出門了,晚上回來也天黑了,不如你們搬回魏王府去住,那邊離書院近,不消一盞茶的路程。”</br> 靜和不語。</br> 魏王見狀,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不會(huì)回去住的,便我回京,也可以在老五以前的府邸住幾天,我如今也是住在那邊。”</br> 靜和搖頭,“我倒不是因?yàn)檫@個(gè),魏王府是你的府邸,你回去住也是正常的,我原先沒搬回去,主要是這里清凈,習(xí)慣了,但是其實(shí)你說得對,孩子們這么奔波也不方便,來來回回,一天有一個(gè)多時(shí)辰在路上,著實(shí)辛苦,你的建議我會(huì)考慮考慮的。”</br> 魏王眸子浸了歡喜,“真的?你真愿意搬回去?”</br> 靜和看著他,唇角噙笑,“嗯!”</br> 魏王直傻笑著喝茶,好想唱歌啊!</br> 兩人接下來還閑聊了幾句,她問起了邊城的事,問起了老四夫婦,氣氛十分融洽,前所未有。</br> 靜和再給他續(xù)杯,他看著靜和,覺得她大不一樣了,這樣的態(tài)度,給了他太多太多的幻想,他心頭頓時(shí)生出了一股勇氣,抬起頭看著靜和,希冀在眼底漸漸地升起,沖口而出,“我今晚能不能留在這里過夜?”m.</br> 靜和放下茶壺,唇微啟,似笑非笑,“滾!”</br> 半晌,魏王耷拉著腦袋走出大門,直捶胸口,草率了,草率了,太著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