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過團年飯,大家便聚在摘星樓里守歲。</br> 摘星樓本來不大,人又多,黑衣老者大部分都蹲在圍墻上,樓頂上也擠滿了人,底下或喝酒,或吹牛,或爭論,熱鬧得不得了。</br> 孩子們和好多雪狼虎爺犬兒們一起,在外頭奔跑,實在也進不來這里了,好在外頭地方大,隨便玩。</br> 女眷們則在正廳里坐著,摘星樓的正廳也不大,女眷們聚在一起,把能坐的椅子都坐滿了。</br> 遠處有炮仗聲傳來,隔壁府邸也是人聲鼎沸,到處洋溢著歡喜的氣息。</br> 老明被圍在人群中,說著他艱難的挖寶事件,他不敢埋怨安豐親王,但是也想和老子兒子們有話題說,難得他們感興趣,便說了一通。</br> 本來是說著話的,不知道誰提議要舞劍耍拳,院子里便空出一塊地方來,黑衣老者們先下場,劍法一點都不優美,處處充滿了殺氣,但是,竟叫人覺得無比的安心。</br> 無上皇也和逍遙公過了幾招。</br> 當年無上皇曾經立誓,說文要超過褚小五,武要超過逍遙公,但最終的結果就是,文超過了學渣逍遙公,武超過了學霸褚小五,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算是文武都碾壓了他們兩個,臭屁了一陣子。</br> 當皇帝和太上皇那陣子,他疏于練武,是近這一兩年才練起來的,和逍遙公打了幾招之后,竟上癮了,說是要跟兒子老明打幾招。</br> 大家都熱烈地看著老明。</br> 老明的臉當場就白了。</br> 他站起來,汗顏道:“父皇,兒臣前些日子扭了腰,御醫說宜靜養,不宜動武。”</br> “傷了?那就正好!”無上皇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把手中的劍一拋,自己回身拿了逍遙公的劍,“站起來,別像個娘們似的。”</br> 老明慌忙接了劍,聽得這話覺得少年時候的噩夢又開始卷土重來了。</br> 少時,父皇總要求他文武雙全,這點連他老人家都做不到,卻偏這么要求他。</br> 每年過年,父皇總會試他的劍法,只要說了這句話,他就一定被打得很慘。</br> 老明覺得這個年過得一點都不開心啊。</br> 好歹是太上皇的身份了,怎么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自己兒子孫子的面挨打呢?</br> 但安豐親王一句令下,“打,誰都不要留情,見點真功夫。”</br> 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來。</br> “換樹枝,不要用劍!”王妃走了出來,飛身而起,折了兩根樹枝,拿劍去掉樹葉,讓他們換了手中的劍,“刀劍無眼!”</br> 換了樹枝的老明,臉更虛了,用劍的話,父皇還會手下留情不會真傷了他,換了樹枝,那還有什么顧忌的?</br> 他又不敢真打,只有挨打的份。</br> 果不其然,上場之后,基本就是被老子掄著樹枝一頓纏打,腿上,身上,手臂上,肩膀上,脖子上,頭上,臉上,但凡露了空的地方,少不了是要挨幾下的。</br> 安豐親王喝了一聲,“不能留手,見真章!”</br> 被打得渾身疼痛的老明,聽得這話,狠下心來,掄起了樹枝便朝無上皇的腦袋抽過去,但無上皇圓圓的眼睛一瞪,他就嚇得忙收勢,劈空打在了旁邊的槐樹上。</br> 但這就露了很大的空子,無上皇隨即纏上來,就是一頓亂抽。</br> 無上皇是趁著幾分酒意,本想試試老明退休之后武功精進得怎么樣的,殊不知出手就知道他弱雞了,和他不敢還手沒有多大的關系,他是真的武功不濟。</br> 無上皇便有些后悔了,畢竟在場有這么多小輩在,若丟了他的面子,也叫他心里難受,想退讓幾招,所以急纏打上來,目的就是讓他看到自己顧不得防守,這個時候可以反擊。</br> 但奈何老明他就是不進攻,只一味躲著,弄得無上皇只好左腳絆右腳,故意摔在地上,算是敗下陣來維護他的面子。</br> 宇文皓忙地上前扶起無上皇,關切問道:“皇祖父沒事吧?”</br> 無上皇搖搖頭,見老明一臉灰白地站在原地不動,知道他丟了面子,便對老五道:“你跟你父皇過幾招!”</br> 老五這個孩子孝順,知道讓著他父皇,讓他父皇撿回一點面子也好的。</br> 老五欣然同意,但是,他卻沒有半點相讓的意思,他主要是想幫皇祖父取回一點面子,因為皇祖父看著本來是要贏的,結果因為絆腳輸了,他心里估計不好受,便想著幫他拿回個彩頭,讓他心里頭舒坦一些。</br> 所以,他拿了樹枝起來,便沖父皇打了一個眼色,示意串通給皇祖父一個下臺階,殊不知老明看在眼里,只以為他要放水,心頭一暖,兒子懂事啊。</br> 打起來的時候,宇文皓連連進攻,逼得老明節節敗退,狼狽不已,眾人都不忍心看,紛紛轉頭捂臉。</br> 無上皇瞧得也是夠難堪的,褚老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們三人,沒有默契,一點都不心靈相通。”</br> 無上皇伸開五指罩著自己的臉,褚小五說得對,他和老明沒默契,老明和老五沒默契。</br> 戰罷。</br> 老明好傷心啊,他不想守歲了,想快點回梅莊。</br> 老五很開心啊,這個年過得太有意義了,明年還要繼續。</br> 接下來黑衣老者們輪番上場,很快就把這尷尬給刷上去了,只是宇文皓端著酒想跟父皇喝一杯的時候,父皇不搭理他,他覺得很莫名其妙。</br> 守到了子時,鞭炮一點,巨響震天,紅色的炮仗皮炸開,如一朵朵飛舞的木棉,鞭炮燒過的地方,滿地喜紅。</br> 孩子們都開心得瘋了,追著圍墻追著鞭炮跑,包子抱著瓜瓜,跑得最快,瓜瓜笑得手舞足蹈,大家都追不上,只是站在院子里,聽著炮仗震響,互相道恭喜。</br> “臥槽,著火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br> 眾人看過去,只見層層樓宇后,火焰沖天,煙霧迅速籠罩,鞭炮的聲響也變得很異常,噼啪噼啪咚咚咚地炸著,仿佛炸了一堆的鞭炮。</br> 宇文皓和元卿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這對艱難的父母牽手急忙跑過去,同時發出了嘆息之聲。</br> 著火的地方,正是昔日暉宗爺住的院子,院子都燒紅了,瓜瓜在包子的懷中,使勁拍手,火光映照她粉稚面容,她笑得眉目都彎起來了,歡喜得恨不得到火場里去跳舞。</br> 好不容易撲滅了火,大家都灰頭土臉,望著燒得發黑的院子,覺得這年過得真是好艱難啊。</br> 反正子時過了,夫婦兩人想帶孩子走,卻被安豐親王為首的人堵住,一步步逼近,“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