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扶著冷鳳青踏進了門檻,在看到元卿凌抱行哥兒的那一刻,冷鳳青面容大變,盯著元卿凌,一幕影像浮現在腦海里,那一幕,在她腦海里深刻不已,熟悉不已。</br> “你……”她艱難地吸一口氣,緩緩地走過來,審視著元卿凌,眼底驚駭未退,“我見過你,我見過你!”</br> 元卿凌微微一笑,“大娘,您自然是見過我的,前些天,我們就在雪狼峰上見過的。”</br> 冷鳳青搖頭,還是死死地盯著她,“不對,不對。”</br> 四爺有些疑惑,“娘,那您幾時見過她?”</br> 元卿凌回來之后,沒有跟四爺說過她曾經在冷鳳青生產的時候出來相助,至于打碎靈石的那一瞬間,因為情況緊急,危險,那會兒估計他娘親也沒辦法看清楚她,就算看清楚了,那相對她來說,是過了三十六年的,怎還記得這倉促一面之緣的人呢?</br> 冷鳳青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生產時候的絕望艱難的境地鋪天蓋地地襲來,她努力地喘一口氣,像溺水的人,要掙扎出水面一樣,她脖子伸長,一口氣舒出卻化作了嗚咽,身子一軟,竟是跪了下去,哭著道:“兒啊,是她把你接生出來的,她是我們母子的恩人啊。”</br> 四爺頓時復雜地看著元卿凌。</br> 其他的人,也都同時用奇怪的眸光看著她。</br> 元卿凌抱著行哥兒,很是尷尬,這真是無法解釋了,本以為冷大娘傻了之后,這事就不記得了,等她清醒過來,也過了那么多年,加上當時的清醒如此的不真實,她會當做是一場夢的。</br> 沒想到,自己剛出現就被認出來了。</br> 安撫好了冷鳳青,由宇文齡和侍女帶著下去,請元老夫人把脈檢查身體。</br> 四爺和元卿凌坐在正廳里,兩人許久都沒說一句話。</br> 互相都十分的尷尬,復雜。</br> 良久,四爺才看著她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為什么是我的接生婆?”</br> 事到如今,元卿凌自然也沒辦法隱瞞,把在雪狼峰上忍不住出去幫冷鳳青接生的事說了出來。</br> 說的時候,也是十分的尷尬,主要是那會兒的四爺,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如今的四爺,冰山般坐在她的對面,身份是她的師父。</br> 四爺聽罷,久久不語。</br> 尷尬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約莫一盞茶功夫之后,四爺看著她,“到底,這緣分從何解釋?在你沒回去之前,當年我接到暗殺你的懸賞,始終不愿意出手,雖然門規約定我不殺皇室的人,但是規矩從來都是我自己定的,也可以由我改變,我沒這么做,對你手下留情了,我不是宅心仁厚,真的是說不出的緣分。”</br> “這個……”元卿凌也不知道說什么。</br> “所以,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歷史呢?為何前后總能自洽?”四爺疑惑地問道。</br> 元卿凌搖搖頭,“我不知道。”</br> 后來是王妃的出現,解釋了一切。</br> 王妃的解釋很簡單,萬物皆有千絲萬縷的緣分,若他們沒淵源,今生不會認識,也不會有你幫我,我幫她的事出現,這是一團糾纏的緣分,不管走了多少彎道,最終都會回歸根本。</br> 四爺看著姍姍來遲的王妃,“師父,您為什么忽然之間就懂得玄學了呢?”</br> 王妃沉默半響,才不情愿地道:“為了打聽天算世家的事,府中來了許多江湖術士,這是他們說的。”</br> 四爺把頭微微轉出去,哂笑,“徒兒還道您怎么忽然博學起來了呢?”</br> “冷肆,活膩了?師父也敢取笑?”王妃蹙眉斥道。</br> “不敢,徒兒錯了!”四爺笑著,心頭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好歹是把剛才那怪異的話題給轉移了,真夠尷尬的。</br> 元卿凌也松了一口氣,當時不曾細想,便沖動跑出去了……自然,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跑出去的。</br> 話題歸回,說起了復仇的事。</br> 晏之余有意要燒了天算世家的墳墓,把他們的骸骨挫骨揚灰,只不過,之前是因為要避過大師說的劫難,而這一次,大師告知他,三十六年期限已經到了,城主夫人如果要擺脫厄困痛苦,便要燒掉天算世家的墳墓,把靈石的邪氣一把火燒掉。</br> 晏之余和蘇如雙這些年,雖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兒育女,但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只有他們知道。</br> 最新打聽回來的消息,蘇如雙這三十六年里,過得苦不堪言,每個月經歷錐心刺骨的痛楚幾天。</br> 但是,若說沒有改變,也是有的,那就是本來由蘇如雙生下的孩子,最終變成了妾侍所生,原先晏之余并沒納妾,但是城主之位總需要有人繼承,所以,他納了兩房妾侍。</br> 晏之余不受痛楚折磨,但是他眼見心愛之人慘遭每月的摧殘,他的日子過得也不輕松,可這只是前期的幾年里,后來他已經漸漸厭惡了受痛楚折磨而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蘇如雙,專寵兩位小妾,所以,他的日子,其實并未過得有多難,可以說,后來那三十年里,他還是過得春風得意,大權在握,美妾在懷,尤其到了這一二十年里,他也買了很多美人回來,野心漸漸壯大。</br> 王妃說了大致情況之后,便問四爺說:“人已經派出去了,你是否要親自去?或者,你想留他們性命,此事就這么作罷了?”</br> 四爺眉目冷然,道:“我從不心存仁慈,他的日子過得不差,那報應就在后頭,且于公于私,他也該死了,不然,再讓他屯兵幾年,未必不會成為北唐的心腹大患。”</br> 王妃很滿意這個答復,“打算什么時候去?”</br> “他壽辰是什么時候?”</br> “快了,估計就是這七八天了。”王妃道。</br> 四爺道:“好,我會趕在他壽辰的時候,和我娘一起去。”</br> 王妃一怔,“帶她去?她受得住嗎?我聽說她身體比較虛弱。”</br> 四爺眸色有湛藍的恨,“該帶她去的,她若不親眼見到晏之余死得很慘,怎能釋懷?晏之余的人頭,應該要放在天算世家的墳前,告慰那些亡魂!”</br> 王妃和元卿凌對望了一眼,覺得冷肆說的很有道理,這份恨意,四爺定不若冷鳳青深,那些都是冷鳳青的血緣親人,四爺雖也是,卻與他們素未謀面。</br> “那行,到時候我跟你們一塊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王妃道。</br> 冷肆看著王妃,深深的一眼,飽含了說不出的感激,“謝謝師父!”</br> “說那些傻話,走,帶師父去看看你娘親。”王妃站起來,眉目溫和地道。</br> 元卿凌和四爺一同站了起來,往后院走去。</br> 冷鳳青見了王妃,得知是兒子的師父,更是撫養兒子長大的人,一番感激涕零,甚至想下跪致謝,一番催人淚下的景象,自是不必細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