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峰上有一座神廟,太上皇朝的時候,改名慈云廟。</br> 慈云廟上的僧人,說自己是守護雪山和雪狼的人,雪狼峰被朝廷封為圣山之后,他們就更多了一份責任感,替皇家守著雪狼峰。</br> 山上只有幾名僧人,年紀都很大了,第一批來到這里的人,是護國寺的僧人,后來陸續地又從護國寺上去了幾人,到如今,再沒有年輕的僧人上去了,因為,慈云廟住持十分嚴格,德行不高的,修為不到的,一律不能上山。</br> 而山中最年輕的僧人,今年已經六十歲了。</br> 帝后駕臨慈云廟,德方住持大師親自帶著僧眾出來迎接,通共就五個人了。</br> 把帝后迎接進去之后,苦澀的山茶侍奉,元卿凌整個人還是處于一個失神的狀態,這里的一切,依舊能感知到冷鳳青的氣息和怨念。</br> 她一步步地走進去,然后繞著整個慈云廟走,宇文皓和徐一跟著她走了一圈之后,才坐下來喝茶。問起三十六年前的事。</br> 德方住持聽得皇上問起三十六年前是否救過一個女子的事,他有瞬間的愕然,臉色稍稍變了變,“三十六年前的女子?皇上,您怎么會知曉此事?”</br> 宇文皓一聽這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冷鳳青果真是被救起來了。</br> “方丈,你知道多少,便告訴朕多少,不得隱瞞!”宇文皓伸手握住元卿凌的手,對方丈說。</br> 方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是老衲此生做過最錯的事啊,如今回想起來,總是覺得對不住那位男施主!”</br> “男施主?不是女子嗎?”宇文皓怔了一下。</br> 方丈遂把當年的事娓娓道來,“那一年很冷很冷,潑水成冰,入冬之前收成埋下的菜沒處理好都壞掉了,沒法子,只能派人下山去買吃的,當時老衲還算年輕,便自告奮勇下山去,剛走出去沒多久,便見一位男施主抱著一位渾身是血的女施主來到,男施主遠遠地就跪下來了,求老衲救女施主,本來佛門凈地,救死扶傷是應該的,只是,老衲當時修為不到,感知那女施主身上充滿了血腥怨氣,自認為是孽障,不愿意帶他們回廟中,可也做不到真的見死不救,便帶著他們到了后山,后山有一處山洞,可讓他們暫時落腳。”</br> “帶他們到了后山之后,才知女施主已經奄奄一息,男施主給她灌藥,求老衲施粥水,喂養女施主,此事老衲不敢告知當時的住持大師,下山回來之后每日便端粥水前往,幾天之后,女施主醒來了,一直叫著孩兒孩兒,說孩兒被狼叼走了,哭著要去找孩兒,但是她身子虛弱,壓根起不來,后來男施主與老衲為她尋了一遍,都沒找到,其實當時老衲已經心中有數,狼叼走了,怎么可能還活著呢?”</br> 德方住持說到這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女施主大概也心里有數,哭了幾天,身體就更差了,且傷勢開始潰爛,老衲為她診治過,覺得她活不下去了,在和男施主的交談之中,才得知女施主的身份,她是天算世家的冷家主,幫人逆天改命,要遭受反噬之禍,禍及生命了,男施主一直求老衲救她,老衲一時糊涂,竟告知了他救治法子,才會害了男施主的性命。”</br> 宇文皓驚愕不已,“你知道解反噬的法子?所以,冷家主最后沒死嗎?”</br> 住持又沉沉地再嘆了一口氣,“老衲知道這法子,所謂逆天改命,不過是救一個將死之人,這是上天賜給天算世家的神力,冷家主可以救人,也可以打開靈石,讓其他人救她,自然,這需要自愿的,若不是自愿,則不可行。開始男施主跟冷家主說的時候,冷家主不同意,只是后來又說到了什么大仇未報,冷家主最終還是同意了,召喚了靈石,可老衲也沒想到,這事竟是沒辦好,才會連累男施主死了,冷家主也不得安生。”</br> 元卿凌聽得膽戰心驚,“為什么會沒辦好呢?冷家主最后怎么樣了?”</br> 住持面帶悲憫之色,道:“老衲授予他們法子的時候,并不知道靈石才用過沒多久,而靈石再用的話,起碼要相隔五個月圓日,因為第一次用的時候,靈石有一部分力量是留在了受者的身上,不足五個月圓日再用的話,則力量不足,無法支撐整個換命,顯然冷家主也是知曉此事的,她千叮萬囑,讓老衲打碎靈石,而老衲那會兒并不知道他們原先所救的到底是什么人,沒敢打碎靈石,若打碎了靈石,還有救啊,老衲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死,一個瘋癲,這就是老衲這輩子做過最后悔的事了,因為,男施主死之前,說了豐都城的事給老衲知道,老衲悔恨已晚啊。”</br> 元卿凌心頭激蕩,“方丈,如果當時打碎靈石就能救冷家主?那如果打碎靈石,對原先的受者有什么影響?會死嗎?”</br> 住持滿臉的悔恨之色,“如果打碎了靈石,靈石會釋出強大的力量,是可以救回冷家主,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但卻會讓上一任的受者每日遭受錐心刺骨的痛楚,生不如死,因為靈石碎了,那殘留在此人身體里的靈石力量無法被吸納回來,靈力寄生在人的身體,人如何能承受呢?遭受折磨,卻也死不去,靈力會護著她,便死了,也能續命。冷家主叮囑老衲的時候,身上戾氣血腥過重,老衲一時猶豫,便錯失了最好的機會。”</br> 元卿凌和宇文皓對望了一眼,兩人的雙手都緊緊地握住扶手,恨意與痛快之意生出,冷鳳青,你到底還是留了一手給我們。</br> 只要回去打碎靈石,蘇如雙不會死,卻會日日慘遭劇痛,死也死不去,冷鳳青與潑機本來就是這個目的,可這和尚對蘇如雙仁慈了,沒能完成冷鳳青交托之事。</br> 元卿凌飛快的分析了一下,如果從鏡湖回去三十六年前,她去打碎靈石,會改變什么歷史嗎?</br> 蘇如雙的身體還能承受生育之苦嗎?她的孩子會出生嗎?如果這點解決了,就不會改變什么,因為,晏之余的目的達到了,他要的就是蘇如雙活下去,而蘇如雙不會死。</br> 唯一改變的是冷鳳青或許能救回來,但當時冷鳳青沒死,只是瘋癲了而已,那她是瘋癲地活著,還是好好地活著,都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只要她能在一個地方待三十六年,等四爺來接她回去,不去摻和任何人的人生就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