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余答應了,但是,剛剛好轉起來的蘇如雙執著他的手,抬起漆黑如星的眸子,用極為純良的神情,柔弱地說出了最為陰毒的話,“表哥,天算世家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一旦放了他們,日后定圖復仇之計,屆時,你我都將性命不保?!?lt;/br> 她最后輕嘆一口氣,“但與你做一日的夫妻,我已此生無憾,若你要信守承諾,能與你攜手共赴黃泉,也是我的福氣,可我不愿意看到……”她的手指向冷鳳青,指向她的隆起的腹部,眼底陡然變得霸道冷酷,“不愿意看到她為你生下孩兒,你的孩子,只能由我來生?!?lt;/br> 晏之余聽了她的話,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便馬上應道:“好,如你所愿!”</br> 冷鳳青倏然抬起頭,悲憤道:“晏之余,你答應過我,你敢違背誓言,不怕遭受報應嗎?”</br> 晏之余冷冷一笑,“真有報應,我便受著?!?lt;/br> 他反握住蘇如雙的手,注視著她,眉目里柔情萬千,仿佛天下已經在手中般的心滿意足,“但有你在我身邊,不管什么報應,我都不會放在眼里?!?lt;/br> 蘇如雙依偎在他的身邊,那蒼白的臉也漸漸染了血色,姣好的面容還仿若仙子,可她嬌柔地看著冷鳳青,依舊是至毒的話,“殺了她,也殺了那孩子!”</br> 晏之余</br> 殺意陡生。</br> 冷鳳青握拳,盯著她,冷冷地笑了,“殺了我?你的命是我用陣法換回來的,我必遭反噬之苦,才能保著你的性命,我若橫死在你們手中,死的就不是我一個人,還有你蘇如雙!”</br> 晏之余盯著她,也冷冷地笑了,“是嗎?我偏不信!”</br> 當了大半年的天算世家的家主,他從沒聽過這個說法,怎能輕易被冷鳳青嚇?。?lt;/br> 蘇如雙卻阻止了他,道:“表哥,聽聞反噬也不過是月余的事,不妨先扣押下她,橫豎,她也活不了了?!?lt;/br> 晏之余自然聽她的,命人把冷鳳青扣押在地牢里,然后一道命令下去,把天算世家的人全部屠盡。</br> 屠殺天算世家的人,秘密進行,城中百姓都不知道,被扣押在地牢的冷鳳青也不知道。</br> 她只在盤算著如何在反噬到來之前,逃離地牢,把孩兒生出來。</br> 也虧得她嫁給晏之余這一年里,對待府中的人極好,在她被扣押半個月之后,有一名叫潑機的侍衛趁著晏之余與蘇如雙大婚的時候,偷偷進地牢里放了她,把她帶出豐都城。</br> 潑機帶她出了城之后,才告訴她天算世家的人全部都死了。</br> 他給了冷鳳青一匹馬,讓她去京城求助北唐皇帝,因為以她一人之力,不可能復仇。</br> 冷鳳青聽得親人全部死了,挖心痛哭了一場,最終只能咬著牙策馬上京。</br> 但她逃去的消息,很快就被晏之余得知,晏之余殺了潑機,派人去抓捕冷鳳青。</br> 冷鳳青一路躲避追殺,幾次差點死在鐵衛的手中,她負傷而逃,便眼看著京城在即,也進不去,鐵衛在城門附近守著,等她自投羅網。</br> 她即將生產了,已經沒有力氣再殺,但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生產也沒這么容易,最終,她爬到了雪狼峰上,她知道雪狼峰上有一座神廟,廟里有僧人,她可以把孩子安置在神廟里,再與鐵衛廝殺一番。</br> 可她還沒到神廟,抵達獨狼坳上方的時候,孩子便要出生了。</br> 一個女人,在冰天雪地里生孩子,身無長物,她幾乎體力耗盡,這孩子遲遲沒下,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一口氣死死地支撐著,但是心底卻很絕望,因為在這里出生,怎么活下去?</br> 但便是有一線希望,她總得堅持下去,在所有痛苦的時刻,她都以那血海深仇來堅持自己,念著要把晏之余碎尸萬段,一口氣接一口氣地提著。</br> 終于,在痛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孩子終于生下來了,連臍帶都是用劍割斷,拿了她的外裳包好,便再無力氣,這一次,是真切感受到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消失了。m.</br> 她把孩子抱在了懷中,貪婪地看著孩子的臉,心痛得呼吸都提不起來,她沒有力氣了,她還能護送孩子到神廟嗎?</br> 冰天雪地,連哭聲都傳不出去,她顫巍巍地撫摸著孩子的臉,絕望地喃喃,“莫非你才出生,看著世間一眼,便要陪我去死嗎?”</br> 孩子連哭都沒哭一聲,凍得臉頰發紫,她無聲哭著,再稍作休息之后,慢慢地站起來抱著孩子繼續往前走。</br> 只要近一步神廟,孩子就有一分得救的希望。</br> 白雪地里,拖著長長的血帶,殷紅一片,血腥的味道,傳出去好遠好遠。</br> 終究,她還是支撐不住了,倒在了獨狼坳不遠的地方,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自己的所有衣物,除內襯外全部給了孩子,包裹著他,咽氣之前,她心里只有一個執念,那就是讓這孩子能活下去。</br> 但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恨,讓她死不瞑目,瞪著怨懟不甘的眼睛望天,這仇報不了,她有何顏面到九泉之下去見自己的族中親人?她又如何能丟下自己的孩兒在這冰天雪地里?</br> 風把血腥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雪狼峰上,雪狼出沒,追尋著血腥的味道,一路尋到了這里,那孩兒也終于發出了一聲啼哭……</br> 元卿凌慢慢地睜開眼睛,早已經淚流滿面,心痛得無法言說。</br> 她人生里經歷的所有悲慘,還有身邊的人經歷的種種,不及冷鳳青的萬一。</br> 醒來,她依舊沒辦法馬上從冷鳳青的角色里抽離出來,她可以肯定自己捕捉到的就是冷鳳青的意識,她的痛與恨一分不減,全部傾注在剛出生的孩子身上,四爺雖不能探知她的所有記憶,但是,正如王妃所言,那痛與恨早就深一入靈魂,四爺能感知,能捕捉,午夜夢回,也會有一些片段出現。</br> 她現在不去深究靈魂是否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死了之后,意識還存在,只是游一離在肉身之外,寄附某一處,或許在尋找合適的載體,重現人間。</br> 四爺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眼底也仿若有淚光閃動,但他整個人顯得怔惘無比,定定地看著元卿凌,然后取出一條手絹遞給她,“你哭了?誰欺負你?”</br> 元卿凌接過手絹,拭去臉上的淚痕,搖搖頭,鼻音重重地道:“我一會兒再告訴你。”</br> “你第二次出現在我午睡的地方,確實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彼臓斏碜映脸恋靥稍谫F妃椅上,仿若全身無力般,黑幽幽的眸子沒有光芒,依舊怔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