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眉目淡冷,“你探到什么了?”</br> 元卿凌把所探到的那些記憶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王妃,說得是咬牙切齒,仿佛深受大痛,因為是意識探入,元卿凌是真有感同身受的痛。</br> 王妃聽完之后怔怔,竟仿佛是大受打擊,帶著被欺騙的駭然,“竟是這樣的?”</br> 元卿凌看著她,“您不知道?”</br> 光芒透過窗棱落在王妃的臉上,顯得王妃的臉晴滅未定,她道:“本以為知道一些的,但聽了你說的,我如今只能說,不知道,他也不知道?!?lt;/br> 元卿凌怔住,“不知道?但若不知道的話,他心頭的恨意和血腥從何而來???”</br> 王妃輕嘆一聲,“他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做噩夢,夢到一些片段,懷疑是他母親生他的時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留了一部分意識在他腦子里,我憑著他夢里的情況去調查了,調查到了豐都城,知道他父母是誰,但因為天算世家的人都死光了,豐都城里的百姓對于這件事情一無所知,只聽說天算世家是因為上一任家主幫人逆天改命,所以連累了整個世家慘遭橫禍,而他母親冷鳳青生產他的時候也是難產而死,但是,這些年他心底的這股恨越來越明顯了,所以我才會找你,讓你幫忙深挖一下,其實是深挖藏在他腦海里的那份屬于他母親的意識,只有解決了這件事,我才能真正地放心。”</br> 她慢慢地坐了下來,臉上陡然地一冷,“我其實之前已經猜到晏之余有問題,但是卻沒想到他竟然要用冷肆的命來救他深愛女子的命,我原先想著,他夢里總出現他母親難產的事導致他心里有障礙,讓你幫忙植入一些記憶取代掉,但現在你說的這些,真是太叫我震驚了,這是血海深仇,不能不報!”</br> “要告訴四爺嗎?”元卿凌問道。</br> 她覺得四爺其實不是全然不知道,或許他夢到的一些,也沒有完全告訴王妃,否則,他的怨念不會這么重。</br> 只是不知道王妃會不會出于保護四爺,從而隱瞞了這件事,由她自己去幫四爺報仇,所以,她先問了一問。</br> 王妃眉目一橫,“必須告訴他,這是他的血海深仇,他和他母親的血海深仇,必須由他自己去報,否則,他一輩子都放不下,這些記憶,就算我們沒有說破,終有一天,他也會知道。”</br> 元卿凌點點頭,安豐王妃素來愛憎分明,她說得對,如果當初只是一個悲劇的話,那么,她會選擇保護四爺,讓元卿凌植入一份記憶,但是,那不是一個悲劇,那是一場血海深仇,一場大惡之行,則如何也不能妥協。</br> “王妃見過晏之余嗎?”元卿凌問道。</br> “見過,我和你伯祖父曾經去找過他,他跟我們說當初天算世家慘遭橫禍的事,連他的夫人也難產而死,孩子不保,我回來想帶冷肆去找他,但是冷肆說什么都不愿意去,而且,提起說去豐都城他就十分抵觸,他自己也沒辦法說出緣由來,就說不想去,不想與他相認,如今看來,應該是冷鳳青殘留的那份意識太強,禁錮了他對父親的渴望,那會兒我想著晏之余說起冷鳳青的時候不見得有什么感情,估計是世家聯姻,既然對死去的妻子沒感情,那么對沒見過面的兒子也不會有什么感情,也就順著冷肆,不再去找他,此事也不提了?!?lt;/br> 她說完之后,又看著元卿凌,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們還不知道,你還需要繼續探,冷肆如果要報仇的話,就要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天算世家為什么最后全部死了,而冷肆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雪狼峰?!?lt;/br> 元卿凌道:“確實需要繼續查,甚至冷鳳青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們也不確定,您看什么時候能再有機會?”</br> “明天吧,讓他靜一下,剛才我覺得他有些發現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夢到了那些事。”王妃充滿了憐惜,也充滿了憤怒,“我一直都感受到他的怨恨,我甚至還擔心這股怨恨會讓他失控,會做出不利于北唐的事,當年我真該繼續調查下去,也不至于讓他們幸福地過了這么多年?!?lt;/br> 元卿凌默默點頭。</br> 離開冷府的時候,剛好四爺要出去和戶部的人開會,就和元卿凌一同出門。</br> 四爺神情有些迷茫,這是元卿凌之前從四爺臉上看不到的,他任何時候都淡然灑脫,真正的超凡脫俗。</br> “師父,你累的話就不要去開會了,在府中好好休息。”</br> 四爺搖頭,“睡不著。”</br> “失眠?要不要我給你開點藥?”元卿凌問道。</br> “不用了,我也不愿意睡著?!?lt;/br> 元卿凌一怔,“為什么?”</br> 四爺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站定,然后回頭看著元卿凌,問道:“你有沒有試過夢到一些很真實的事情?”</br> 元卿凌看著他,“有?!?lt;/br> “我說的真實……是你夢里的喜怒哀樂,會在你醒來之后依舊存在,夢或許不記得了,但是感覺記得,你也有過嗎?”</br> 長風掠過,四爺白色衣袂飄飛,還是那俊美如玉的四爺,但是,總讓元卿凌覺得有些不一樣了。</br> 她輕輕地道:“有過的?!?lt;/br> 四爺淡淡地道:“自齡兒生產之后,我一睡著就會入夢,那些夢……不是很好受,不想做那些夢,所以不想睡覺?!?lt;/br> 她不知道可以說什么,現在整件事情還沒完全清楚,自然不能馬上告知四爺,否則,要繼續探下去就不可能了,他會馬上去豐都城找晏之余報仇的。</br> 回到宮里頭,她什么都沒說,先抱著宇文皓哭了一場。</br> 她自己也說不出為什么會那么的難過,仿佛她就是冷鳳青一樣,那些背叛,憤怒,悲傷,一直在她心底糾纏,心尖似乎都透著尖銳痛楚。</br> 她的感受這么強烈,可以想象四爺在夢到那些事情的時候,他的感受必定會比她更強烈,日積月累,才在他心頭積壓成了恨與怨,心底縱然掀著血浪,卻對整件事情,一無所知。</br> 這真是最大的悲哀。</br> 想到這里,她越發心疼四爺,哭得更慘。</br> 宇文皓見她回來就抱著自己哭,且哭得怎么也收不住,嚇得是心肝離魂,手足冰冷,可從沒見過她這樣的,連忙問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元卿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壓根回答不了,急得宇文皓都差點跟著落淚了,嚷著叫綠芽過來,要問問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br> 穆如公公在旁邊提醒,說綠芽今日沒跟出宮去,宇文皓沒法子了,只能抱著元卿凌,好一番哄說安慰,她才止住大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