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接管內府的時候,賬目就十分清晰了,他后來還叫人收拾了一番,把支出賬列得十分清晰明白,太上皇說要查,也容易,叫人搬著賬本就過去。</br> 因不知道太上皇為何要查父皇的賬,懷王有些擔心,遂叫了宇文皓一同前往。</br> 宇文皓也覺得奇怪,怎么無緣無故查內府的賬呢?莫非太上皇對父皇有什么誤會了不成?</br> 懷王叫他去,他便盡管跟著去看看,且也得看看內府的支出,給自己積攥個經驗。</br> 賬本擺下來,太上皇叫了首輔過目,首輔一本一本地翻看,安豐親王道:“你不用這么麻煩,就看今年的?!?lt;/br> 首輔找到今年的賬本,賬本是分月的,光一個月的都好幾本,他足足看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完一個月的,有些眼花繚亂,“這些支出,有什么問題?我看很正常的啊,都是一些必要的支出。”</br> “是必要的支出,你單挑賞賜的部分出來?!?lt;/br> 首輔便按圖索驥,把內府賞賜的銀子列舉了出來,抄在另外的本子上。</br> 除了各位親王府邸的賞賜列抄出來,其他皇室子弟乃至官員的也一并列抄,一年下來,賞賜的銀子還真不少啊,不過,好幾個府都生了孩子,賞賜也是應該的。m.</br> 但是,宇文皓首先就直眼了,看到父皇賞賜給他府中的,“有這么多嗎?”</br> 十幾條,金額有八萬兩之多,其中還有米糧之類的,今年就是瓜瓜出生,父皇賞賜過一次,另外還送了禮物,他認真看了看,不對啊,這是去年的,去年父皇賞賜有這么多嗎?老元沒說過???</br> 不止他,懷王也都驚住了,父皇什么時候給過這么多銀子?反倒是容月往宮里頭送銀子補貼呢。</br> 安豐親王淡淡地道:“然后,再看看開出去的欠條有多少?!?lt;/br> 懷王連忙翻另外的賬本,那是專門紀錄欠條的。</br> 褚首輔對了一下,“欠條應該是真的,只不過,另外賬本里記著的是支取了銀子,為何欠條不銷毀呢?”</br> 懷王怔了怔,“這個……欠條這部分,是穆如公公自己做的?!?lt;/br> 太上皇臉都綠了。</br> 合著欠條打下去了,卻又在內府支取了銀子,支取了銀子不給出去,自己藏兜里了?</br> 首輔對著賬,道:“欠條有些是給了一部分,例如年前賞給韋太傅做壽的三千兩銀子,打的欠條,之后有備注給付了一千兩,但欠條還是寫著三千兩啊,沒有更改,到今年三月,再支取了兩千兩給韋太傅,欠條變成了一千兩,換言之,這一筆,扣下了一千兩不知所蹤?!?lt;/br> 太上皇道:“再看看其他的,是不是也這樣?”</br> 首輔和懷王兩人逐條對,對得眼睛都花了,發現基本都是這樣做賬的。</br> 懷王抹了一額頭的汗,“這個……怎么會這樣?我之前沒發現這不對啊,畢竟欠條太多,光韋太傅手中其實已經有三四張欠條了,這數我都弄混了?!?lt;/br> 安豐親王問宇文皓,“你父皇給你的賞賜,對得上嗎?”</br> 老五直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臉頰有些發熱,“差……差不多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賬目的事,我不管的。”</br> 他心底大聲地喊著,沒有,父皇沒有給他賞賜這么多,他很清楚,因為關乎銀子的事,他都會問問。</br> 太上皇看著懷王,“老六,你呢?”</br> 懷王都哭笑不得了,卻還是都維護父皇的面子,“是差不多?!?lt;/br> 太上皇怎會不知道孫子說的是真是假?不禁嘆氣一口,問安豐齊王,“煒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這事如此隱秘,賬本也做得天衣無縫,怎么會被你發現了呢?”</br> 安豐親王道:“黑影有一位朋友是錢莊里的伙計,他曾告訴黑影,穆如公公是錢莊里的大客,存了不少銀子,黑影這廝當時回來吐槽過,說宮里頭的太監都能有這么多錢,他卻這么窮,酸了我一頓,我才叫人去查的,穆如肯定沒這么多錢,這些錢是誰的,也不難猜,加上他賞賜多半打欠條,偶爾給的也不多,所以我估摸從這里頭下的手段?!?lt;/br> 他隨即笑了笑,“不過啊,也別太大驚小怪,他沒黑國庫銀子,只是拿內庫的銀子,那本來就是皇家用的,反正內府每年就這么多銀子開銷,為了圈點私用的,他不得帶頭節儉嗎?他節儉了,后妃和宮里頭的人都得節儉,省出來的部分,他以這個名目拿走,這老小子藏了這么多銀子,我不坑他,坑誰啊?”</br> 眾人聽完,不得不說一句,高手,高手中自有高高手。</br> 太上皇想想也不生氣了,畢竟,那是他帶頭節儉下來的銀子,倒是苦了孩子們和后妃,連同宮里頭的奴才們。</br> 他苦中作樂,“看樣子,倒也是個聰明的?!?lt;/br> 逍遙公很好奇,“那皇上這些年到底藏了多少錢?”</br> “幾百萬是有的,我賣莊子給他,他自己就出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容月和冷肆補貼的?!卑藏S親王道。</br> 大家吸了一口氣,好家伙,幾百萬???</br> 安豐親王補充了一句,“可以說,每年內府的銀子,他起碼扣下來三成,所以啊,你們不必替他委屈,他有的是錢,就算退下去了,也夠他快活一輩子?!?lt;/br> 懷王怔了一下,“退下去?什么意思?”</br> “說的假如呢?!卑藏S親王看了他一眼,道。</br> 懷王看了看宇文皓,覺得安豐親王這解釋有些牽強,卻見宇文皓一臉的痛心疾首,不禁暗自發笑,肯定是賞賜的事出了問題,和他一樣。</br> 他手肘輕輕地碰了宇文皓一下,笑著道:“五哥,富裕啊。”</br> 宇文皓的臉頓時和太上皇的一樣綠。</br> 富裕個鵪鶉蛋!</br> 光武器那邊就花費了全部家財了,他是真的東拼西湊才把這事做好,表面風光無限,六個孩子各有賞賜還有金礦,但金礦的金子到現在還沒見著一兩呢。</br> 父皇則相反,表面窮,滿世界打欠條,沒想自己卻藏了這么多私幾。</br> 宇文皓第一次意識到當皇帝對他本身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能光明正大地圈錢。</br> 也第一次認為,被安豐親王忽悠的人,都不盡然是可憐的。</br> 而且,他自己這么多銀子,怎么就好意思買個莊子還問容月和冷肆?搞不好冷肆也是知道的,否則早知道那莊子沒玉石礦,為什么卻沒阻止父皇斥資百萬兩買下?他是出了錢沒錯,可最終也是孝敬了他師父安豐親王妃。</br> 宇文皓離了肅王府之后就直奔冷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