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想勸,又實在拿不出數據來證明此行的把握,可若不勸,又一點生存的希望都沒有,怎忍心?</br> 逍遙公拿出決斷來,道:“不必管他說什么,他不去,我捆他去,太子妃,你跟我們說說此行的計劃,帶多少人去,這些人需要擅長什么,此行路途有多遙遠,在逗留多久,我等做好安排,就馬上啟程。”</br> 元卿凌看著逍遙公,輕聲道:“此去,不需要帶多少人,我原先決定,是我和首輔兩人去,其余人,一律不帶。”</br> “那怎么行?就你們兩人去怎么可能啊?單不說你還坐著月子,丟不下孩兒,就算能丟下,整個北唐就真的無人了?要你帶著涉險去?你會武功嗎?你甚至連自己都沒能保護好,更不要說指望你保護他了。”逍遙公當下反對。</br> 元卿凌苦笑,“我是必須要去的。”</br> 太上皇看著她這一臉的苦笑與無奈,狐疑問道:“為什么你必須去?既然會迷路,證明你也不認識路,你只管畫下輿圖,我等去尋就是,你不要去,沒滿月就丟下孩子,成何體統?”</br> 事到如今,元卿凌也沒必要瞞著了,和老五對視了一眼,道:“我非去不可的原因,不是因為我認識路,而是我若不去的話,我和首輔一樣,也過不了三天五天的。”</br> 太上皇容色一變,猛地看著她,眼底的驚愕與擔憂暴露無遺,“你胡說什么?你怎么了?”</br> 元卿凌知他擔心,淚盈于睫,“我……我之前也傷了頭,和首輔的情況一樣,腦子里積血,散不去,吃藥無效了,只能到這個地方去接受他們的治療,所以我沒有這么偉大,要丟下孩子去涉險,我只是沒有辦法了。”</br> “怎么會這樣的?怎么會這樣的?你好端端的生孩子,你怎么會磕傷腦袋了?”太上皇驚怒又憂心,竟是拿著煙袋打了宇文皓一下,“你怎么護著你媳婦的?怎么就能讓她磕著腦袋了?”</br> 宇文皓心里頭難受得很,挨了這一下打,跪了下來,淚水涌上,哽聲道:“是我不好,是我沒護好她,對不起。”</br> 太上皇看著他落淚的樣子,才知他必定是最傷心的人,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看著元卿凌,“確實如此嗎?可孤看你好端端的,一點事都沒有,怎么會過不了三五天呢?”</br> 元卿凌看看太上皇擔憂焦灼的樣子,心里頭一片的悲涼難受,道:“不敢隱瞞您,確實如此,意外的事,怪不得任何人。”</br> 首輔輕輕地道:“那就去,若說有希望,那就去,老夫陪太子妃去吧。”</br> 他對著太上皇,“你們兩人不要去,我陪太子妃去就行,就這么決定了。”</br> 太上皇心頭又亂又急,“放屁,孤是必定要去的。”</br> 逍遙公怔忡片刻之后,道:“我也是肯定要去的,這事,沒得商量。”</br> 首輔氣慍,“我說不行就不行,太子妃陪我去便可,你們去作甚?添亂么?不能去。”</br> 逍遙公嗤笑了一聲,“拉倒,褚小五,這事輪不到你做主,你這瞎眼老頭,只能是聽從我們的安排,就這么決定了。”</br> 首輔氣得要緊,一拍桌子,“十八妹,你可別胡鬧,我們仨怎可能同時離開北唐?就算你我能去,六也不能去,他若出點什么事,整個北唐都得哆嗦,你不懂嗎?非得要我削你是不是?”</br> 逍遙公哼道:“北唐你管了幾十年,我也管了幾十年,六兒更管了幾十年,我們始終是會死的,怎么就離不了我們?你少說兩句,出去叫小喜幫你收拾東西吧,趁早出發,這事沒得商量了。”</br> “不行,不能去!”首輔也犯倔了,坐著巋然不動。</br> 逍遙公氣得夠嗆,“你這老頭,還挺倔。”</br> 太上皇淡淡地道:“不必吵了,孤心意已決,此行我們三人同上同下,誰都不落誰,若真遇險了,咱仨就死作一堆。”</br> “不行!”首輔急得擊手,“犯得著嗎?犯不著,我不要你們陪。”</br> “高看自己了,不是陪你,我們是陪太子妃的。”逍遙公說。</br> 元卿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爭吵,怎地?現在必定能帶這多人去了嗎?怎不問問她啊?</br> 她看著太上皇道:“這一次去,不用去這么多人,我和首輔去……”</br> 太上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快閉嘴吧,也輪不到你做主!”</br> 這話一出,宇文皓和元卿凌都哭笑不得了,這……她是要帶著他們三人去嗎?那她的責任可重大了。</br> 首輔見逆不過兩人,只得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你們要去,小喜肯定也要跟著去的,怎么可能讓她也跟著我去冒險?哎,你們就聽聽我的話,不要去,行不行?”</br> “不行,你不想讓小喜去,那就不要告訴她我們此行有危險,只說太子妃帶你去治病,我們跟隨護著,叫她回王府看孩子去。”逍遙公道。</br> “都說不行……”</br> 太上皇暴躁地道:“好了,不要再討論,就這么決定了。”</br> “可……”</br> “閉嘴!”太上皇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看著元卿凌,“什么時候出發?”</br> 元卿凌嘆了一口氣,“原本打算今晚出發的。”</br> “那就今晚出發,別的不要說,今晚酉時末,城門口集合!”太上皇揚手,一錘定音。</br> 他把宇文皓和元卿凌攆走,讓他們也回去收拾收拾,該交代的交代,該安排的安排。</br> 回程的路上,元卿凌心里特別難受,她靠在宇文皓的懷中,淚盈于睫,“首輔本來不愿意去的,但聽得說我出事,他就說要去,我知道他是為了陪我,老五,如果我真帶不了他們回來,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安心的。”</br> 宇文皓聽了這句話整個人像是失魂了一般,因為,她帶不到他們回來,證明她也回不來了。</br> 他說過要開心一些,可實在是辦不到。</br> 緊緊地抱著她,腦子里回想的都是這幾年相處的點滴,他怎甘心啊?他還不曾讓她好好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br> 強忍熱淚,啞聲道:“答應我,再艱難也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一定要回來我身邊。”</br> “我會,我會!”元卿凌灼亂地應著,心里涌上整團的離愁別緒,攪得她心口生痛生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