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心亂如麻,鏡湖還沒調正,跳下鏡湖會是什么局面,他們都不知道。</br> 但是,正如她所言,一旦首輔出事,皇祖父肯定就活不了了。</br> 一旦泰山崩,父皇能接受嗎?這是因他出的事啊。</br> 這些其實一直都盤旋在他的腦海里,但是卻不敢深思啊。</br> 元卿凌執著他的手,紅著眼睛道:“我若遺失在時空里,你就去求龍太后,求她去救我們,包包會知道我到沒到達家里,眼下的情況,是來不及去找龍太后送我們回去,這碗藥下去若無效,馬上送我們去鏡湖,不能等。”</br> 宇文皓怎愿意她涉險?他的決定,或會害了她和腹中的孩兒。</br> “老五,聽我的,不必猶豫,做對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不可能讓首輔出事的,他一條命,捆著另外三條命啊,哪怕最嚴重的后果,我們在異時空里活著,我們不會死,還有找到我們的機會,而這樣,最終還是留了一線希望在乾坤殿,他們就會一直等下去。”元卿凌執著他的手,一再懇求。</br> 宇文皓看著她,心頭揪痛著,首輔是捆著另外三條命,可你們母女何嘗不是捆著我們父子幾人的命啊?</br> “先不要說這個,藥還沒服下,等實在服下藥沒效果了再說。”宇文皓不能再討論下去了,想到她有可能回不來,他就覺得前頭的日子都是一片的黑暗。</br> 元卿凌伸出雙手抱著他的頸脖,心頭各種情緒交雜,難受,酸楚,痛楚,最后,她輕聲道:“以前我以為,愛一個人,就是要和這個人同生共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以前扈妃曾經跟我說過,若是父皇出事了,她就絕對不會獨活,這可能是愛情最高的境界,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夫妻,我們不僅僅擁有愛情,我們有孩子,有父母家人,有至交好友,夫妻最高的境界,我現在認為是如果其中一個人活不下去了,那么另外的一個人就要替對方挑起擔子,照顧好彼此的親人朋友,繼續努力地活下去,完成共同的心愿與理想。”</br> 宇文皓的臉貼在她的頭發上,使勁抱緊了她,眼底的痛楚無法掩飾,“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br> 元卿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希望,那藥管用吧。</br> 不眠的夜,翌日一早,羅將軍終于拿到雪蓮花回來了,但他狼狽極了,臉上,手上都是擦損的傷口,衣衫也破損多處,來不及換,也顧不得殿前失儀,急忙就拿了過來。</br> 元奶奶已經把剩下的藥材全部準備好,親自看火煎熬,等熬好藥了,取雪狼兩滴血滴入碗中,再送到殿中去。</br> 藥的味道,特別像紫金丹的味道,這給了眾人一份安心,總覺得這藥就是紫金丹了。</br> 宇文皓親自給灌下去,因為首輔基本沒有什么意識,只能是強行灌下,也不知道首輔是意志力頑強還是上天的憐憫,這藥竟是灌下去了大半。</br> 藥灌下去之后,元卿凌一直聽著心跳和呼吸,測量血壓。</br> 半個時辰之后,血壓開始上升,上壓已經到達九十,雖然還是偏低,但是,卻比原先有所好轉。</br> 好轉,就是好消息,至少,可以讓殿中的人全部先松半口氣。</br> 腦顱出血,應該也止住了,且首輔很堅強,傷口這么嚴重,沒有出現其他并發癥,只有輕微的低燒。</br> 到了中午時候,皇貴妃給過來的人參也煎了,給首輔服用下去,他漸漸地就有些意識,睜開過眼睛,只是很快又閉上,上血壓到了九十五,又是一個好轉的數據。</br> 申時左右,人又醒來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句小六,喜嬤嬤忙就在他耳邊說:“沒事,他沒事。”</br> 聽得這話,心安了,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br> 到傍晚,還是醒來一下,又問了一句小六,喜嬤嬤還是如之前那樣回了他的話,他就努力地睜開眼睛,想尋找小六,但是顯然他沒看到,太上皇急忙掙扎下來,宇文皓一手過去扶著他,到了首輔的床前,太上皇抓住他的手,聲音帶著灼痛,“孤在!”</br> 那雙眼睛,迷迷糊糊地又閉上了,只是唇角卻有了一絲放松的弧度,是他的聲音,小六沒事!</br> 太上皇把頭抬起,再慢慢地往上揚,眼底酸澀得要緊,喜嬤嬤說他沒事,他不能全信,還得聽他的聲音才信了。</br> 宇文皓和元卿凌站在旁邊,心頭也酸楚得很,同時,也很震撼到底是什么樣的一路相伴才有今日怎也不愿意放手的執著?</br> 宇文皓確信了老元的一句話,若首輔出事,太上皇是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br> 他們早就三個人一條命了。</br> 首輔情況略穩定,太上皇就打發老五去辦公務了。</br> 元卿凌不能走開,便和奶奶一同守在了乾坤殿里頭。</br> 太上皇的心情還是很差,除了擔憂褚首輔,更有對明元帝的失望。</br> 元奶奶扶著他出去院子里走動,跟他聊聊天,開解開解他,不然長期處于一個壓抑的心態,尤其在太上皇這個年紀,是很要命的。</br> 彩明殿。</br> 扈妃喝了藥之后,在貴妃椅上休息了一會兒,想著那一顆紫金丹的事,始終是不能釋懷,這么珍貴的藥,就這么丟失了,她很心疼。</br> 所以,便又吩咐了宮人,到外頭院落去找找,因為小老十不是只在彩明殿里頭玩耍,經常也到外頭去。</br> 這一番尋找,自然也是無果的,扈妃心里頭不禁郁火,腹中的疼痛又襲來,她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宮人上了熱棗茶,便見奶娘牽著小老十從外頭回來,一身的泥巴。</br> 扈妃心里頭有余怒未消,見他玩得渾身臟兮兮的,叫住了他,“你過來!”</br> 小老十遲疑了一下,上前道:“母妃。”</br> 扈妃瞧著他,蹙眉道:“你又去滾泥潭了?叫你多少回了,不許你去滾那泥潭,你非不聽?你還有皇子的樣嗎?”</br> 那泥潭就在湖邊,原先下雨形成的,本來宮人是要填了的,但是他滾了一次覺得特別好玩,就不許宮人填了,得空就去滾幾個。</br> 小老十最近總是被母妃批評,心里頭就不服氣,直著脖子沖扈妃喊道:“父皇都沒說我,您怎么老是罵我?你就不疼我,我不喜歡母妃,母妃太討厭了!”</br> “你……”扈妃一聽這話,又憤怒又傷心,“母妃罵你,是因為你做錯了,你還不知道錯?”</br> 她一手就把小老十拽了過來,小老十以為她又要打耳光,心下一慌,竟一頭撞在了扈妃的肚子上,然后撒腿就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