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言揚起彎彎眉目看他,素來淡雅的臉上也染了淡淡的笑意,“你倒是好笑,你想留下就留下,想回北唐就回北唐,想回大周就回大周,天下這么大,你無官無職,無掛念牽絆,隨心所欲,不好嗎?”</br> 紅葉冷冷地道:“是啊,我無牽無掛,無官無職,且南疆平定,也無利用的價值,可棄如敝履了是嗎?”</br> 冷靜言站起來,青衫在風中獵獵吹響,“若實在尋不到去處,隨我回京城吧!”</br> 說罷,便轉身進去了。</br> 紅葉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倒是不冷了,“你想叫我回去,那就直說,何必扯那么大一通呢?”</br> 冷靜言頭也沒回,就揚了一下手。</br> 紅葉轉身看著阿丑,有些苦惱,“你看,倒不是你公子我不愿意留在南疆陪你,實在是搶我的人多了去了。”</br> 阿丑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實在忍不住問道:“公子,那冷大人沒搶你,他只是懶得跟你說話,你沒看明白嗎?”</br> “瞎說!”紅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回疆北嗎?收拾東西回去吧。”</br> “沒啊,我和巫師打算在疆南走走,沒說要回去。”</br> “回吧,早些回去整理事務,好接管疆北。”紅葉揚手,唇角上揚,“我收拾東西去,準備回京城了。”</br> 阿丑不甘心,又追了上去,“公子,你還是留下吧,沒有你在身邊,我很不習慣,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否真心對我好,若是等你走了,他們又故態復萌,或者不認我這個天巫師可怎辦啊?”</br> “那你就來京城投奔我。”紅葉見她實在纏得要緊,蹙眉道:“阿丑,你已經長大了,且是疆北的天巫師,你要學會獨立,自己處理事情,往后,公子顧不得你那么多,我也有自己要辦的事,鏡湖的事還沒個下文呢。”</br> “是為了鏡湖啊。”阿丑這就理解了,“怪不得你纏著冷大人,原來是想名正言順地留在北唐京城,也好,是冷大人邀請你回去的,他們就不會胡亂猜度你了。”</br> “我就是這樣想的。”紅葉轉身去了。</br> 啟程之前,京中八百里加急旨意送抵,著順王領兵前往襄助太上皇。</br> 順王接旨之后,大為震驚,他怎么也沒想到太上皇竟然會親自出征,身為兒孫,他真真的無比羞愧。</br> 順王當即校場點兵,與蠻兒道別,翌日一早,和冷靜言紅葉他們一道出發,只不過,出發之后,各奔東西。</br> 冷靜言帶去的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此番是他先和紅葉回京,兩人策馬走在南疆的官道上,南疆的風景十分美麗,沿路山脈連綿不斷,陽光徐徐地灑在旅途上,說不出的寧謐壯麗。</br> 因京中有危機,冷靜言一路也沒耽誤,抓緊趕路,夜宿驛館,若趕不上驛館,便于山林中過,紅葉沒想到他看著是個書生,雖曾露出那么一兩手,但想他不是長久練武之人,只精于這么一兩招,也這么能吃苦,也不得不佩服。</br> 紅葉自動攬下了各種的活兒,例如取水,獵食,生火,甚至體諒他一路辛苦,燒好之后還送到他的面前去。</br> 吃著的時候,有一條青竹蛇悄然從樹上滑落,眼看就要落在冷靜言的頭上,紅葉正欲出手,卻見冷靜言隨手摘了一片樹葉,揚手而去,那樹葉直直穿過蛇頭,青竹蛇身首分離,落在了地上。</br> 紅葉目瞪口呆,臥槽,這廝內功這么厲害?</br> 冷靜言慢條斯理地繼續撕著烤魚吃著,面容一如既往的安逸。</br> “你是只修內家不練招式嗎?”紅葉問他。</br> 冷靜言道:“差不多!”言簡意賅。</br> “如此說來,你不懂得招式,真要打斗,你如何取勝?”紅葉問出口之后,頓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br> 內力深厚,還用招式嗎?飛花摘葉皆可傷人。</br> 冷靜言果然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紅葉泄氣,坐在了樹前,一襲紅衣如同漫開的火焰。</br> 旨意以同樣加急的方式,送抵了江北府,安王的府中。</br> 旨意有兩份,一份著安王立刻奔赴集合兵馬,奔赴戰場。</br> 第二份是冊封詔書,安之的名字由明元帝親自取,宇文孟和,封安和郡主。</br> 傳旨大臣對安王道:“郡主的封號和郡主的名字都是皇上親自取的,禮部送上來的字,他一個都沒看上,皇上說,王爺能從郡主的封號和名字看出自己將來要走的路。”</br> 安王接旨,輕聲道:“兒臣謝恩!”</br> “王爺盡快收拾,點兵奔赴戰場吧!”傳旨大臣道。</br> “請稟報父皇,本王明日出發!”安王沉聲道。</br> “好,臣告退!”傳旨大臣道。</br> “大人一路辛勞,還請吃過膳食再走!”安王妃忙上前道。</br> 傳旨大臣拱手,“臣要克日回到京中復命,就不逗留了,多謝王妃的好意,告退!”</br> 說完,他轉身便去。</br> 安王夫婦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些震驚。</br> 安王妃難過地道:“太上皇竟然親自上戰場了,怎能如此呢?”</br> 安王久久不發話,默然坐在了椅子上,手里執著圣旨,眼底幾番明滅,半晌,苦笑出聲,“我真是愧為宇文家的子孫。”</br> 前塵過往,來到這里之后仿佛就是前生的事情了,可其實不管怎么刻意地忽略,做過的事就會在心上刻下一刀一刀的痕跡。</br> 安王妃上去握住他的手,凝望他蒼白的面容,“如今補救,為時未晚,總勝過想補救卻沒有法子。”</br> 安王眼底空洞,“你說,我往日到底在爭斗什么啊?當皇帝真的這么重要嗎?值得我違背人倫,傷害兄弟?顏兒,我真后悔啊,若不是我們兄弟折騰這么些年,同心協力輔助父皇,真不至于到這一步的,可后悔有什么用?皇祖父他身體不好,離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老人家了,如今他還上了戰場……”</br> 安王聲音哽咽,他爭奪太子之位,本就沒把兄弟之情放在心上了,他往日還曾怨過自己,行事不夠心狠手辣,如果能早一點結果了宇文皓,他早就穩坐太子之位。</br> 但是,到這一刻,讓他后悔和痛苦的,恰好就是他背棄的親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