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帝下旨調查直隸當年藥廠失火的事,直隸的官員自然賣力,當時的受害者也紛紛站了出來指證惠平。</br> 這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功夫,整件事情就水落石出了。</br> 是惠平為了哄抬藥物價格,黨同伐異,所以對那些殷實商人下了手。</br> 當調查的宗卷送抵明元帝的面前時,他才知道自己一直避開的暗處,其實早黑透爛透了。</br> 隨著直隸的調查,民間也紛紛有舉報,這些年在京中把持藥材市場,欺壓不服從她的醫館,做了多少黑心事?這些事情就好比是挖開的一口井,從第一滴水鉆出之后,就開始汩汩往外冒,壓都壓不住。</br> 一點點地掀開,到最后,整一個爛透的藥材市場放在明元帝的面前,明元帝終于震怒,一道旨意下去,賜死惠平。</br> 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明元帝沒有查抄她的府邸,讓太上皇的外孫不至于流落街頭。</br> 至于駙馬和劉國手,則發配苦寒之地,今生不得回京。</br> 賜死惠平,是太上皇吩咐喜嬤嬤親自去的。</br> 喜嬤嬤領了旨意,便帶著人出宮去公主府。</br> 賜死的旨意早就下來了,但是誰也沒告知惠平,惠平的長子劉靖跪在喜嬤嬤的面前,說能否把毒放在藥里,當是給她的藥哄她喝下去。</br> 惠平的幾個兒子,都沒多大出息,昔日也只知道吃喝玩樂,駙馬走后,幾個兒子還埋怨她,但如今面臨生死,到底還是無法割舍母子之情。</br> 喜嬤嬤聽了這請求,嘆息道:“就按公子說的辦吧,別告知她這是毒藥,哄她喝下便是。”</br> “謝嬤嬤體恤我等一番孝順之心。”劉靖站起來抹了眼淚,“等事情了了之后,我們會入宮跟太上皇請罪的!”</br> 喜嬤嬤搖頭,“不要去了,你們哥兒幾個往后懂事些,醫館不要再開,變賣家業離開京城,做點其他生意,安穩度日便是。”</br> “知道!”劉靖哭著接過了藥,便轉身進去了。</br> 惠平被火燒得很厲害,每天都在喊著痛,離死也不遠了,這一碗藥,其實就是等于給了她一個痛快。</br> 劉靖跟她說這藥止痛,她撐著痛楚就喝了下去,等她喝完,幾個兒子都跪在了床前,惠平見狀,頓時明白,眼珠子定定地看著他們,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br> “我風光大半生,最后卻落得如此慘淡收場,皇兄好狠心啊!”她悲鳴了一聲,凄厲地喊了一聲,“父皇!”</br> 喜嬤嬤在外頭,聽得她這一聲喊,眼淚便簌簌落下,她是看著惠平公主長大的,當日她出嫁,也是她幫襯著肅太妃置辦嫁妝,卻沒想到會有今日。</br> 半晌,劉靖哭著出來,對喜嬤嬤作揖,“嬤嬤留步,請給我們兄弟出個主意。”</br> 賜死惠平,太醫署那邊頒命下去,各州府的執行力也強了很多。</br> 元卿凌始終心疼奶奶,便懷著身孕也去幫忙。</br> 如今選址辦時疫醫院,這地方最好是選在偏僻處,選了好多個地方,但是元奶奶都不太滿意。</br> 元卿凌就知道她,笑著道:“是不是咱家的醫院最合適呢?”</br> 醫院的前身是醫學院,這塊地如今是楚王府的,當初選址也費了周章。</br> 元奶奶聽了她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凌兒,這時疫醫院是要與民居民宅有一定的距離,周邊地方要足夠大,地方空曠,空氣流通,醫院是最合適的。”</br> 元卿凌挽著她的手臂,“好,親婆孫,明算賬,太醫署建立時疫醫院的預算是多少?”</br> 元奶奶給她看了預算,元卿凌驚愕了,“才三十萬兩?父皇這是要您這位巧婦做無米之炊嗎?”</br> “所以啊,只能從自己人身上下手了,若是另外選址加上建造,光筑建怕就得三五十萬兩。”元奶奶無奈地道。</br> 元卿凌哭笑不得,這吃大戶沒吃上,還得倒貼啊。</br> “行吧,您奉著皇命辦事呢,賣您個面子,三十萬兩,成交!”元卿凌笑著道。</br> 元奶奶握住她的手,“奶奶不是叫你吃虧,只是這時疫醫院是必須要有的,防著每年的流行病,集中治療就好辦,相信以后每年死于流行病的人數會大大減少。”</br> “奶奶,行了,我知道,再說,如今增設醫署,醫院,我這所醫院也可以光榮引退了!”元卿凌一點都不心疼,當初建造醫學院,是她自己的銀子,一文錢都沒拿朝廷的,這么大的虧都吃了,還在乎這點嗎?</br> 再說了,她手中也著實沒得銀子了,套現回三十萬兩,壓壓口袋也好。</br> 從太醫署回府,便聽得說惠平的長子劉靖求見。</br> 元卿凌怔了一下,“傳!”</br> 她在正廳里等候,便見一名白衣青年走了進來,他眉目哀愁,臉色略帶蒼白,湯陽親自引著他進來,進了廳中,湯陽也沒出去,而是站在了她的身邊。</br> 劉靖施禮,“劉靖參見表嫂!”</br> 一聲表嫂,是拉了近乎。</br> 元卿凌道:“不必多禮,請坐吧!”</br> 劉靖搖頭,“不了,我來說幾句話就走。”</br> 元卿凌看著他,“你說!”</br> 劉靖上前一步,湯陽眸色微沉,站在了元卿凌的身前,“劉公子還請坐下來說吧!”</br> 劉靖眸色黯淡下來,知道湯陽這是防著他呢,他苦笑自嘲,“表嫂不必擔心,我文不行,武不行,不會胡來。”</br> 元卿凌對湯陽說:“沒事的,讓他說吧。”</br> 湯陽聽得元卿凌吩咐,這才退開。</br> 劉靖看著元卿凌,真誠地道:“此番前來,是我們兄弟幾人商量過了,等過了母親的頭七,就會離開京城,舅舅仁慈,沒有查抄醫館和藥廠,可我兄弟幾人著實不會經營生意,只想賣了這些家業,到外地置辦個莊子安穩度日,想請表嫂幫個忙,能否為藥廠和寶元堂找到買主?表嫂放心,不管賣得多少錢,我兄弟幾人都會分一半給表嫂作為感謝,還請表嫂代為勞持此事。”</br> 元卿凌聽了這話,看著他,問道:“誰叫你來找我的?”</br> 劉靖眼底一慌,“這個……是我自己來的,這醫藥的事我們兄弟都不懂的,所以才想請表嫂幫忙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