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湯陽馬上要出遠門，元卿凌和宇文皓也要去鏡湖的，所以，其嬤嬤和湯陽這一場認契儀式便盡早辦了。</br> 也沒太鋪張，只是府中張羅了酒席，大家樂呵樂呵一下。</br> 最近接二連三地擺宴席，大家的興致都很高，總覺得日子在歲月里高歌猛進。</br> 在大家的淚目之下，湯陽跪下來給其嬤嬤磕頭，火哥兒和胡名又跪下來給湯陽磕頭，有這么多人見證，這四個人便成為親人了。</br> 湯陽那宅子原先設計不好，只有一個屋，如今要住四口人，就起碼要收拾出四個房間來，所以，還得再施工。</br> 徐一傷勢漸漸好轉，這個活兒就交給了徐一，讓他做監工。</br> 開工之前，徐一找到元卿凌，說原先那位湯夫人還有一些物品放在里頭，要不要扔掉或者燒掉呢？</br> 元卿凌不好自己做主，便叫他去問湯陽，趁著湯陽明日才離府，先問清楚才好。</br> 徐一囁嚅道：“可不敢問他的，他似乎不大喜歡旁人提起。”</br> 元卿凌只得道：“那好，我去問問吧，你和工匠先制定好圖紙。”</br> 她自己也不好問，叫老五去問一聲，總覺得男人的事，男人溝通比較好。</br> 老五也是個粗性子的人，覺得不是多大一回事，吃了晚飯之后和湯陽走回書房就順帶問了，“你那位夫人的物什還要么？若不要，看看是燒掉還是扔掉？”</br> 湯陽道：“扔掉燒掉都可以。”</br> “不留點作為念想？”宇文皓推門進去，問道。</br> 湯陽道：“沒什么可念想的。”</br> 宇文皓看著他，“人都死了，也別記恨著了。”</br> 湯陽給他整理著書桌，抽了幾份公文出來，“這是京兆府送來的，齊王說要您親自過目。”</br> “放這里吧，我一會兒看，你坐下來，我和你說會兒話。”宇文皓覺得他情緒有些壓抑，大概那事也還沒過去。</br> 湯陽顯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依言坐了下來，“說什么？若是不愉快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用說。”</br> “那女子真的死了么？”宇文皓不懂得修飾遮掩，直接就問道。</br> 湯陽垂下了眉目，“嗯。”</br> “你親眼看到她的尸體？”</br> “見到，但迅速被她親人帶走。”有些痛，撕開就撕心裂肺，但湯陽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除了眼底流露出丁點的傷痛之外，并未顯露在臉上。</br> 宇文皓問的時候沒在意他的情緒，但其實感同身受，因為他曾好幾次差點失去老元。</br> “我不會安慰人，但想必她希望你活得好好的。”</br> 湯陽卻抬起了頭，“不會，她會詛咒我不得好死，我許了她婚禮，卻娶了旁人。”</br> 宇文皓膛目結舌，“老元肯定不會這么咒我。”</br> “那是因為你沒背叛她，殿下試試提出娶個側妃？”湯陽道。</br> 宇文皓擺擺手，“不敢！”</br> 拿起公文看了一下，宇文皓卻又問道：“這些年，你與這位夫人在一起，真不曾碰過她嗎？”</br> “一直恪守禮儀。”湯陽眉目里有些無奈，“殿下到底想問什么？”</br> 宇文皓看著他，“只是有些好奇，你對她，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感情？”</br> 湯陽把椅子拖過來，看著宇文皓，“兩個點，第一點，她成為洪烈的暗探，是我所害，我愧對她。第二點，她害我失信于我所愛，潛伏在我身邊利用我刺探情報，我恨她，就那樣。”</br> 宇文皓見他忽然這么正經，遂摸摸鼻子，“好吧，不說她了。”</br> 湯陽卻有些怔忡，“那個害你的人，如果還活著，那你還能憎恨她一番，可那個人死了，你就連恨都沒地方恨，就一如你對褚明翠那樣。”</br> 宇文皓翻看公文的手指停頓了一下，也看著他跟著怔忡片刻，道：“我竟然好一會兒才想起褚明翠是誰。”</br> 湯陽笑了起來，“忘記了好。”</br> 宇文皓閑極無聊，竟道：“你說，當初一切都沒有變更，本王娶了她，今日會是什么局面？”</br> 湯陽冷笑看他，“屬下沒有這么好的想象力，不如，請太子妃過來幫您一塊暢想一下？”</br> 宇文皓神定氣閑地道：“不用，一定過得很悲慘。”</br> 湯陽看著求生欲旺盛的他，笑了起來。</br> 翌日，湯陽就出門去了，為期一個月的假期，叫人羨慕啊。</br> 紅葉那邊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一同出發，于是，宇文皓交代了一下公務，車隊浩浩蕩蕩地往萬佛山鏡湖而去。</br> 此番出門，拖家帶口的還帶上雪狼老虎，連同伺候的奶娘媽子，足足幾大車。</br> 元卿凌偷偷地跟宇文皓道：“下次我們倆單獨去。”</br> “好，我們自己去！”宇文皓霸氣地道。</br> 本來這一次只想帶著點心們來就好，殊不知點心們出門是要很轟動的，要帶他們的雪狼，如今雪狼和小金虎要好，雪狼出門小金虎也要跟著，小金虎出門，二寶能不去嗎？二寶出門，奶娘老媽子的肯定就跟著來，本是去辦事的，結果弄得像走難團一樣。</br> 就連紅葉都很嫌棄，跟阿丑說，這高門大戶的人就是這樣，架子大，出個門恨不得把府邸背著走。</br> 阿丑點頭，“對，他們家真的很麻煩。”</br> 宇文皓聽到這句話就很生氣了，現在戰事停擺，不需要用到紅葉了，他覺得紅葉就可以丟棄不要，半句不讓，“你倒是想拆府邸想拖家帶口，可首先你得有。”</br> 紅葉笑盈盈地看著他，“你信不信我再裝扮成你的模樣，那么你的妻兒府邸都是我的了。”</br> “是啊，搞不好連太子你都當了。”宇文皓悻悻地道。</br> 紅葉臉色微變，“看來，我還是得早些離開北唐才是。”</br> 原先毫無目的造下的事，就怕有人翻舊賬。</br> 宇文皓涼涼地道：“到了鏡湖，把你推下去可就一了百了了。”</br> 本是戲謔的話，但紅葉聽了卻若有所思，“跳下去也不妨，如今橫豎我也無處可去，沒什么事著急辦，倒不如看看這鏡湖下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通往哪里。”</br> “我跟你說笑的，你可千萬不要跳下去，你淹死在里頭了，老元得掐死我。”宇文皓說完，覺得紅葉這個人想法很危險，就不跟他說話了，免得他真做出極端的行為害他被扭耳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