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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完結(jié)倒V:番外 四

    第二百零一章:我神形已滅,心何存焉
    靈魂與身體的契合度,天道有著非常精密的計算方式。身體是玻璃杯,靈魂是盛載其中的水。兩者相接的地方,是玻璃玻最脆弱的所在。稍不注意,玻璃杯就會炸裂。
    秦菜雖然想調(diào)節(jié),但如今的她也算是謹(jǐn)慎縝密了。冒冒然動手,可不是每次都有參透五行元素轉(zhuǎn)換那樣的運(yùn)氣的。她需要一些更深入的資料,以及更老道的經(jīng)驗。
    而放眼整個人間,哪里有這樣的人?
    白芨當(dāng)然可以幫她調(diào)整,但是白芨完全可以信任嗎?萬一他暗施手腳,只怕后患無窮。如果白芨都不能信任,當(dāng)然就只有自己動手了。
    秦菜想了很久,終于還是要動用一樣?xùn)|西了。
    晚上八點(diǎn),秦菜一回到天廬灣就把自己關(guān)在負(fù)一樓的實驗室,并且告知談笑不要打擾。她一聲令下,誰敢打擾?連桑骨泥人都緊緊逮住自己的山寨昆侖鏡,生怕它到處亂照,打擾到秦菜。
    秦菜的實驗室里供著紅菌老祖,如今的她,再也不會戲稱蘑菇老祖。她坐在畫像之前,凝心靜氣,慢慢離魂。然后把其他所有魂魄分出的碎片都集中到一起,組成一個完整原裝的靈魂。
    她分出的魂魄分-身一直在修煉,如今合在一處,已成實體。
    眼前的路由暗到明,她的目的地居然是一片深山,溪澗叮咚流淌,桃花開了滿樹。秦菜沿著溪澗直走,里面是竹木小屋兩間。推開已經(jīng)腐朽的木門,兩間小屋一間是臥室,放著一張僅容一人獨(dú)臥的簡易木床。另一個屋子已經(jīng)看不出用途。
    里面被清理得空空蕩蕩,連地面的土似乎都被翻動過。看來老爺子死人,陸少淮真是非常徹底地“整理”了他的遺物。
    秦菜也不灰心,人死之后,會有落地魂。像老爺子這樣的人,就算是落地魂肯定也能分離出記憶魄什么的。得到他的記憶魄,對她可是大大地有用。
    而他的落地魂肯定不可能被人輕易找到。她如今對魂魄已經(jīng)了如指掌,要找一個落地魂本來應(yīng)該不難。但是她找遍了小屋內(nèi)外,居然一無所獲。沒有魂魄的氣息,完全沒有。
    秦菜把老爺子的居處整個都搜索了一遍,他似乎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她百思不得其解,這個人難道還活著?也不可能,如果他還活著,又豈會看著自己愛女被踐踏到如此程度?
    秦菜坐在小木屋的門坎上,想了一整晚。
    沒想通。= =
    第二天晚上,秦菜早早地就去了判官部,然后她發(fā)現(xiàn)白芨的辦公室居然也多了一個休息間。
    秦菜也不客氣,徑自進(jìn)去,在松軟的大床上打了個滾,然后抱著抱枕,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她昨晚靈魂出竅一整晚,有點(diǎn)累了。
    白芨正在改兩個口訣,口訣是個精細(xì)繁復(fù)的活,必須不斷測試哪個字的組合能夠有更好的效果。他忙了兩個小時,一進(jìn)休息間,見秦菜懷里抱著抱枕,安靜地熟睡。零碎的白發(fā)遮住了半張臉,近乎稚嫩的清純。
    他走過去,竟然無意識地伸出手,食指輕輕觸碰她的臉。
    而秦菜何等敏感,這一碰她就醒了。白芨始料未及,難免尷尬。但他也不形于色,只是淡漠地道:“有事?”
    秦菜很清楚——沒穿白芨一號,他不高興。她一個滾滾到白芨身邊:“師叔,我想知道完全隱藏魂魄氣息的方法。”
    白芨冷哼:“不知道。”
    秦菜搖頭,只得上前替他捶背:“太現(xiàn)實了不好哦。”
    白芨不為所動,秦菜湊近他的耳朵:“明天我給師叔熬湯怎么樣?”
    白芨表情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但總算是開口了:“完全隱藏魂魄氣息,可能性不大。但是有些元素可以隔絕陰陽,如果把魂魄用這些容器隔離,再高明的玄術(shù)師也只有使用金屬探測器。”
    秦菜心下微動——難道老爺子的魂魄是用什么隔離起來了?難怪陸少淮和她都一無所獲。
    但是如果是鐵,陸少淮肯定能找到。還有什么東西能夠隔絕陰陽,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呢?
    她沉吟不語,白芨微微皺眉:“你想干什么?”
    秦菜歪了歪頭,一臉調(diào)皮神色:“身體有墳?zāi)梗氩坏交昶蔷尤贿€有墳?zāi)埂!?br/>     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她卻心中一動——老爺子難道真的給自己的落地魂設(shè)了一個墳?zāi)梗?br/>     白芨見她魂不守舍,也不耐煩過多應(yīng)付,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自己辦公室。
    秦菜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心不在焉地煲了湯,自然是談笑代勞的。她煲的湯白芨用來洗腳都嫌棄。好在她穿了白芨一號,白芨也就沒怎么挑剔,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喝了。
    第三天,秦菜索性沒去上班,再度關(guān)在負(fù)一樓的實驗室里——她又去了老爺子的故居。
    依舊一無所獲。
    小屋外三角亭還在,秦菜靠在亭外,一頭霧水——到底藏到了哪里……
    亭子觸感冰冷,秦菜轉(zhuǎn)過頭——如果沒記錯,這里應(yīng)該是個木亭,怎么會這么冰?她轉(zhuǎn)過頭,仔細(xì)打量,發(fā)現(xiàn)那個亭子雖然顏色似實木,觸感是如玉如石。這……是什么材質(zhì)?
    不像某種自然存在的東西,倒像是木和土互相轉(zhuǎn)換時的失敗品。難道老爺子,也在研究五行逆轉(zhuǎn)之術(shù)?是了,因為元素逆轉(zhuǎn)的消耗,他的身體才會衰老成那樣。所以他的壽數(shù)會這么短暫。
    她靈光一閃,目光轉(zhuǎn)向流淌不息的溪澗——鐵器能隔絕陰陽,但是金屬探測器能夠發(fā)現(xiàn)金屬元素。如果先把魂魄用鐵器封裝起來,然后再轉(zhuǎn)金為水呢?他死之后,可是留下了一個開啟了靈識的法寶的。轉(zhuǎn)金為水可能由這個法寶完成。
    她走到溪水旁邊,望著清可見底的小溪,故人不在,溪水依然歡快。
    她沿著小溪走,發(fā)現(xiàn)這段水流被人為地形成了一個循環(huán),而且沒有源頭。
    秦菜在里面試了一夜,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要還原這么多水,還真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等她累得四腳朝天,終于在靠近涼亭的水源里發(fā)現(xiàn)了異樣——那里的水轉(zhuǎn)化成鐵,正好是一個巴掌大的鐵匣子。
    秦菜緊緊抱著那個鐵匣子,仰面朝天躺在涼亭旁邊,四肢還不時抽搐一下。
    她找到了人間太子爺?shù)穆涞鼗辏〉谝粋€知道這個消息的當(dāng)然是沙鷹,撫摸著那個光滑得連花紋都沒有的鐵盒,他都忍不住:“老爺子用這么機(jī)密的方式留下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秦菜也很苦惱:“打不開呀!我都試了半天了。”
    沙鷹觀察了一番:“跟鐵磚似的,即使密碼也總該有個輸入盤吧。”
    “密碼?”秦菜撫著那個鐵盒,密碼會是什么?
    老爺子生平大家知道的都不多,但是他愛女如命,這可是整個人間都知道的。他的密碼,會是什么?
    秦菜又去了一趟莊園,這一次,時間是深夜,她避過了守衛(wèi)和照顧二夫人的下人。病床前的子矜臟污依舊。秦菜右手撫過她的臉,語聲平靜:“密碼給我吧。”
    二夫人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裂痕,她渾濁的眸子里破碎的水光似乎傷心欲絕。秦菜語聲不驚輕塵:“或者我自己取。”
    二夫人把那個鐵盒抱在懷里,顫抖如秋葉。秦菜就站在床邊,沒有安慰,沒有同情,連目光也沒有柔軟一分。鐵盒抱在她胸口,約摸十五分鐘,突然一聲輕響。原本平滑無縫的鐵盒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她的體溫、心跳、魂魄的氣息,就是密碼。
    秦菜嘆為觀止,抱著鐵盒回到了天廬灣。沙鷹也很期待,但他平時吊兒郎當(dāng),實則有主見。什么事情該說什么事情不該說他清楚得很。
    這事他自然不敢向任何人透露。秦菜凡事倒是不瞞他,兩個人一起在負(fù)一樓研究那個鐵盒子。秦菜本是猜測老爺子為自己的落地魂筑了一個墳?zāi)梗瑓s沒想到里面的不止是落地魂,竟然是老爺子全部的魂魄。
    他竟然真的沒有死,只是因為太虛弱,他需要一段時間恢復(fù)元?dú)狻G夭艘唤?jīng)發(fā)現(xiàn),火速把他的魂魄分成一千片碎片,用鎖魂壇隔離。
    沙鷹都覺得刺激:“當(dāng)初你弄通爺,也是這法子吧?”
    秦菜在找老爺子的記憶魄:“如果他蘇醒,看見他的女兒成了那樣,陸少淮、我、白芨,沒有一個人跑得掉!”
    沙鷹坐在一邊,看得饒有興趣:“出于自我保護(hù)?”
    秦菜笑得還挺不好意思:“出于貪心,玄術(shù)五花八門,一點(diǎn)小小的經(jīng)驗技巧都需要無數(shù)時間去積累,可我沒有時間。沙鷹,就算他不殺我,我也絕不可能放棄這樣的天賜良機(jī)。”
    沙鷹輕笑一聲,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你去看他女兒,只是為了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死了?我們的菜菜,慢慢地不需要人操心了呢。”
    秦菜找了一個星期,終于找出了老爺子的記憶魄碎片。謹(jǐn)慎起見,她把碎片又各分成十份,這樣就有了一千片碎片。秦菜看著堆鎖魂壇都頭痛,這尼瑪?shù)模x到猴年馬月啊。
    但是當(dāng)她讀取第一片碎片的時候,突然那片碎片轉(zhuǎn)化成了一種奇怪的能量——像是惡鬼吞食魂魄一樣,飛快地侵蝕她的魂魄。
    秦菜大吃一驚,立刻摘了這片碎片。幸好碎片非常小,傷害不大。如果她整個記憶魄放進(jìn)去,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做了別人的養(yǎng)料了。
    她的反應(yīng)像是突然中了箭似的,沙鷹都被嚇了一跳。秦菜氣喘如牛,正要說話,突然身邊的場景全部變了。盛開的桃花,干涸的溪流,似木如玉的涼亭。秦菜在亭邊坐下來,沙鷹倒也見識過:“老爺子好像有話對你說。”
    秦菜索性在涼亭的石凳上坐下來,沙鷹站在她身后,面色凝重:“他不會是留下什么殺招吧?待會要是有事你就先走,死兩個不如死一個。”
    秦菜靠著他,很享受這一地桃花:“沙鷹,有些東西是行李,危難關(guān)頭是負(fù)累,必須放棄。有些東西是身體血肉,棄無可棄。坐下吧,既來之則安之。”
    “我知道你會回來。”黑暗中一個聲音蒼老而沙啞。秦菜抬頭四顧,三角竹亭里,石桌石凳,兩杯清茶。
    秦菜在亭前坐下來,瞳孔微縮:“老爺子?你……還活著?!不,你的魂魄都被我困著呢,這是夢?”
    那果然是人間的太子爺,他滿頭白發(fā),皮膚皺得如同老樹皮:“還記得嗎,當(dāng)初你預(yù)言過的,我們的一次談話。”
    秦菜想了很久,才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預(yù)言老爺子會讓其他人退下,和她單獨(dú)談話。但是當(dāng)時老爺子沒有。他把談話留到了現(xiàn)在?
    “當(dāng)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的守護(hù)已經(jīng)幻滅了吧?”他蒼老的瞳孔里滿溢著悲傷和無奈,“我知道定有這么一天,可我沒有勇氣親眼看見。很可笑吧,咳咳……一大把年紀(jì),竟然接受不了結(jié)局。”
    秦菜心中猶疑,還是防著他動手。他卻非常平靜:“藍(lán)愁,我不會解你疑惑,但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或許你想做的事,我亦曾奢望過。”
    秦菜一刻不曾放松,她手上有一個冤孽,一個法寶,一旦老爺子動手,便先祭出冤孽。雖不知他深淺,但是阻上一下子還是不成問題的。不論如何,退出他的結(jié)界再說。
    然而老爺子卻突然笑了一下,滿臉慈祥:“真的很期待你能走到哪一步,可惜無緣得見了。你聽清了,天魂火,地魂水……”
    他不斷地報著每個魂魄里面的五行屬性,秦菜一一記下,最后他突然望向秦菜:“子矜更換過太多器官,罪孽深重。一入地府,必淪阿鼻。藍(lán)愁……”
    “砰”地一聲響,卻是桌上茶盞俱裂,茶水四濺,他慘然而笑:“罷了,我神形已滅,心何存焉?”
    話落,桃花、竹亭如玻璃般碎裂,須發(fā)皆白的他也頃刻碎散開來。周圍依然是天廬灣負(fù)一樓。
    秦菜握著沙鷹的手,又過了好一會兒,確定無事了方才放開。沙鷹緊皺著眉:“他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秦菜走到堆放裝老爺子魂魄的鎖魂壇前,沉吟半晌:“他讓我重新組裝他的魂魄,說里面有我要的東西。可是按理,他應(yīng)該恨我們才對,怎么反倒像是準(zhǔn)備好了給我一樣呢?”
    她想了一陣,終于還是把老爺子的魂魄重新組合,然后那些碎片終于可以讀取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那些碎片只有各種法陣知識,沒有提到任何老爺子的生平事跡。
    而秦菜,也終于精準(zhǔn)地調(diào)節(jié)了自己魂魄與身體的契合度。
    當(dāng)碰破一點(diǎn)皮都痛苦斷指切膚的時候,一個人真的會小心謹(jǐn)慎得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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