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寒暄，對于巫族中人而言，也沒這些繁文縟節，一行人默默走入了部落，穿過座座簡易木屋，來到部落中心清溪岸畔的空曠廣場之處。</br>
這正是天啟族人平日里一些重要儀式的舉辦之地。</br>
空地前端是一座由土石堆砌而成的半人高臺，裸露在外的巖石表面已經磨得有些光滑，隱隱有著風霜雨雪留下的痕跡，彰顯著它所經歷的歲月。</br>
殷寒邁步而上，族老靜靜站在臺側，周圍是一些部落的首領們。</br>
隨著時間的流逝，族人紛紛自睡夢屬性，漸漸匯集場中，前后不過一刻時間，已經將此處占得滿滿當當。</br>
待得所有族人都已聚集，族老雙臂抬起，蒼涼的聲音詠唱出了一段荒古的旋律。</br>
那是巫族祭天的祭語，唯有族老才能夠掌握，世代相傳。</br>
簇簇火把竄起，照亮了太陽沒入遠方后有些暗淡了的天地。</br>
很快，詠唱停歇。</br>
在哪蒼古的余韻中，遙遠東方山巔，溫潤明光升出，淡淡金色，隱隱紫氣。</br>
殷寒上前一步，神情肅穆，淡淡開口道：“承吾祖靈之御命，于部族危難之際，受祖靈之祝福，指引天啟，挽危于患。”</br>
“然，祖靈之威能溶于天地，不顯于世。”</br>
“今吾之使命已成，當重自回歸祖靈之地，天地之間。”</br>
淡淡的聲音回蕩，在場族人卻紛紛變色，不知所措。</br>
而其中數人，卻顯得目光閃爍，彼此相視，隱隱分散開來，各自死死注目著高臺之上。</br>
雖然處于數百族人之中，宛若魚歸于海，幾難以察覺，但在殷寒高達17的智力之下，卻宛若掌上觀紋，無所遁形，殷寒心中不由心中微嘲。</br>
即便只是久居山間的原始部落，亦永遠不缺乏懷疑者。</br>
這殷寒早有預料。</br>
尤其是在他血脈所帶來的異常狀態展露后，雖然因其恐怖實力而使得絕大部分族人更加地敬畏自己，卻同樣因此，而使得一些負面流言在暗處涌動著。</br>
諸如如此殘暴嗜殺之輩，不可能是秉祖靈意志的神使之流。</br>
其中最大的領導者之一，便是古阿的父親。</br>
那名在殷寒眼里，天啟部落中，唯一可被加諸“科學家”、“生物學家”、“探索者”等等頭銜的先行者。</br>
曾觀察并總結分析野獸發情，他的研究亦深入到諸如魅力這種虛無縹緲的精神、命運領域。</br>
他生不逢時，甚至因此而牽連兒子，多受嘲笑，拖累不潛。</br>
作為擁有著一顆清醒而富有探索精神的“先行者”，雖然因為其古怪言行而備受奚落，但其自身實力以及一些他的研究成果，同樣不凡，很有一些人受過他的恩惠。</br>
故而，在部落中，他亦的確有著不凡的影響力。</br>
否則，作為集體中的異類，也做不到眾首領之一的位置。</br>
雖然這影響力有時候會顯得有些怪異。</br>
卻不耽誤這名男人，以一顆細致冷靜的心，對殷寒的身份表以懷疑，而且是自那日殷寒突然出現，自言受祖靈所托之時，便已開始，從未間斷。</br>
在面對自己的兒子之時，他曾直言，十分敬佩殷寒的種種思維手段，推崇為同道中人，卻對殷寒神使的身份縷縷表示懷疑，引得古阿十分不快，父子意見相左，矛盾隱隱。</br>
古阿之所以將賦予巫名這項神圣之事，求到了殷寒頭上，也未免沒有其中原因。</br>
幾人的姿態與方位清晰地浮現在了殷寒的腦海之中。</br>
顯然他們對于殷寒的這番辭早有預見，全神準備著，一旦殷寒在裝神弄鬼了一段之后，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脫身，便將其“捉拿歸案”。</br>
使以原形畢露。</br>
不過，雖然對于這些原始社會中敢于去探索、懷疑的先驅者有所敬佩。</br>
可惜，立場相左，奈何為敵。</br>
殷寒卻不是那種因為個人情感，而影響到自身理智判斷的家伙。</br>
今日此時，這些家伙的如意算盤卻必將破碎，反而不得不親身真正去證實“神跡”的存在。</br>
殷寒暗暗想著，便聽族老大驚失色地大呼道：“神使——”</br>
卻只是一擺手，神色肅穆地道：</br>
“先祖靈意化神，已融天地之力，當為道之流轉，無可違抗，亦無需違抗。”</br>
“吾祖永存寰宇之間，神之領域，虛虛渺渺，不可觸碰，同樣無處不在，永恒地注目著血脈族人，天機無常，自有一線定數，逢吾族當興之時，吾自當再次降臨……”</br>
言語余音猶在，條條火把籠罩，金色朝陽鋪展，眾目睽睽之下，高臺之上，已再無身影……</br>
……</br>
……</br>
場中眾族人集體失聲，便是一直認為殷寒實在裝神弄鬼的數人，同樣震撼當場。</br>
族老指尖哆嗦著，最先回過神來，不由爬上高臺，環目四顧，緊接著雙手高高舉起，口中喃喃著只有歷代族老代代相傳的神秘咒言，宛若要將整片星空擁入懷中般地伸展著。</br>
卻在半響后，頹然地坐倒在地。</br>
數名首領亦顧不得規矩，幾步搶上臺來，將族老圍在中央，緊張地注視著對方。</br>
族老卻只是低著頭，沮喪地喃喃著：“不在了……真的不再了……即便是祖脈之引，也不過是空無一物……偉大的祖靈，最終還是收回了它的使者……”</br>
所有聽聞此言之人皆不由面面相覷，沉默不言。</br>
祖脈之引，是唯有歷代族老才能夠施展的特異術法，一名族老，一生也不過只能夠施展數次，不僅借用天地間祖靈的力量，更是通過巫族的血脈之力為引，來感應族人氣息的存在。</br>
理論上來，只要對方還在這片山脈之中，便能夠被這異術所感應到。</br>
殷寒同化了部落圣物，身上部族的氣息比之任何族人都要純正，然而在感應中，卻是空無一物……</br>
火熱金烏，冉冉攀升，金色陽光遍灑，似佐證著天地偉力的神秘莫測。</br>
人群中，古阿的父親怔怔而立，口中無意識地低聲喃喃著：</br>
“原來……神使，真的存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