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急促響起時,胡早秋正做著一個好夢,且在夢中陪同漂亮的女記者李馨香逛王府井。是在白日的王府井大街上,許多行人的眼睛都盯著李馨香看,也不知是看李馨香身上的“飛魚”時裝,還是看李馨香漂亮的臉孔。胡早秋便很得意,四處向行人推薦鏡湖的“飛魚”。真不巧,這時下雨了,還響起了雷聲。
雷聲把胡早秋驚醒了,醒后才知道,是電話在響。
胡早秋看看表,是夜里兩點多,抓起電話便沒好氣:“誰呀,半夜三更的!”
打電話的卻是市**辦公室女主任高如歌,高如歌極是興奮,在電話里歌唱似的叫:“胡市長,抓住了,終于被我們抓住了!”
胡早秋有些茫然:“抓住什么了?”
高如歌興奮不減:“抓住烈山臨湖鎮(zhèn)小紙廠向咱北半湖排污的證據(jù)了!胡市長,這不是你的指示么?要我們一定拿出過硬的證據(jù),和烈山方面算賬。我們根據(jù)你的指示,發(fā)揚不怕犧牲,連續(xù)作戰(zhàn)的精神,昨天、今天連續(xù)兩天兩夜在臨湖鎮(zhèn)埋伏。今天夜里,他們紅光紙廠終于開機了,我們環(huán)保、工商和電視臺的同志扛著攝像機勇敢地沖了上去,現(xiàn)在正在攝像!”
胡早秋也興奮了:“好,好,高主任,你們干得太好了!你們就在臨湖鎮(zhèn)紅光紙廠等我,我馬上過去,拿著錄像帶連夜去堵他們田書記,問問這位田甩子怎么處理!人贓俱在,他田立業(yè)再不處理,我就找平陽市**,找文市長、高書記解決!”
這時,夫人也被吵醒了,見胡早秋急匆匆要出門,便提醒說:“半夜三更的,你可小心點,臨湖鎮(zhèn)那幫土匪可不好惹!”
胡早秋眼皮一翻:“現(xiàn)在烈山縣委書記不是耿子敬了,是田立業(yè)!”
夫人說:“那就給田立業(yè)先打個電話吧!”
胡早秋手一擺:“別,別,我就要給田甩子來個措手不及,讓他在被窩里簽訂投降條約!”說罷,沖出了門。
這時,又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胡早秋到了市**值班室,已通知自己的司機小丁出車了,小丁卻因為當天晚上喝多了酒,遲遲未到。胡早秋心里很急,又怕小丁酒后開車不安全,便罵了小丁幾句,自己把車開走了。
為了趕路,胡早秋開著車,沒走鏡湖市境內(nèi)的大道,而是從烈山境內(nèi)的小道往臨湖鎮(zhèn)趕。他是從臨湖鎮(zhèn)西頭進的鎮(zhèn),結(jié)果,沒如愿趕到紅光造紙廠,就在距鎮(zhèn)**大門不到三百公尺處意外地“被俘”了。
“被俘”前,胡早秋正在尿尿,鏡湖市代市長胡早秋同志粗中有細,擔心一走進紅光造紙廠,就忙得沒尿尿的空,想輕裝上陣。不料,就在尿尿的時候,黑暗中沖過一伙人,幾支雪亮的手電筒照得胡早秋睜不開眼。胡早秋當時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仍然鎮(zhèn)定地尿著那泡自由的尿,尿完才被這伙人圍住了。
一個穿著公安制服的黑臉胖子說:“走吧,哥們,尿也尿完了,我們臨湖鎮(zhèn)也被你污染過了,咱得找個地方說道說道這事了!你說是不是呀,哥們?”
胡早秋仍不知深淺:“什么哥們?誰和你們是哥們?我是市長!”
“市長?”黑臉胖子笑了,“市長怎么了?就是省長也不能隨地大小便呀!”
胡早秋有些急:“我真是市長,是鏡湖市市長胡早秋,到你們這里來處理點緊急問題!你們縣委書記田立業(yè)是我同學,今晚還在烈山請我吃過飯,不信你們馬上打電話問問田書記。”
黑臉胖子說:“這種小事用得著麻煩我們田書記嗎?再說,就是田書記也得依法辦事吧?田書記總不能說你老哥隨地大小便是對的,讓我們請你多尿幾次吧?”
胡早秋沒辦法了:“好,好,我服你們了,我認罰好不好?”
黑臉胖子說:“這就對了嘛,首先要端正態(tài)度,對建設(shè)農(nóng)村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意義要弄清楚。我們鎮(zhèn)黨委秦書記說了,罰款不是目的,提高廣大干部群眾的精神文明程度才是目的。罰款可以從輕,一般也就是二十塊到一百塊。”
胡早秋忙掏錢:“好,你們別說了,我認罰一百。”
黑臉胖子根本不接遞到面前的百元大鈔:“我剛才就說了,我們秦書記的指示很明確:罰款不是目的,提高認識才是目的。就沖著你這態(tài)度,我看很難說有什么認識。你以為你有錢呀?錢能買法呀?錯了,我的同志!你錢再多也是你的,你也要奉公守法!罰款是下一步的事,走吧,根據(jù)我們鎮(zhèn)上的規(guī)定,要請你脫產(chǎn)學習兩天了,先學五講四美三熱愛,再學我們臨湖鎮(zhèn)的精神文明公約。”
胡早秋見怎么也無法脫身,這才爆發(fā)了:“你們還給我玩真的了?你們看看你們這鳥地方,四處都是豬糞牛屎,還精神文明公約,還五講四美三熱愛!”
黑臉胖子不急不忙地說:“正是因為精神文明問題比較嚴重,所以才要從嚴治理,你這位同志態(tài)度很不端正,脫產(chǎn)學習四天!”
胡早秋氣得失了態(tài):“你們以為你們是什么人?不就是一幫二狗子嗎?!我告訴你們,你們不要胡來,否則,一切后果都要由你們承擔!”
黑臉胖子仍然不火:“隨地大小便,不聽勸阻,而且誣蔑謾罵本鎮(zhèn)合同制警察和聯(lián)防隊員,認錯態(tài)度極為惡劣,脫產(chǎn)學習十天!”
胡早秋這才想到自己中了圈套,忙掏出隨身所帶的工作證:“你們給我看清楚了,我是誰?我半夜三更大老遠趕到你們臨湖鎮(zhèn)來難道是為了尿這泡尿么?我是要處理你們紅光紙廠向鏡湖排污的問題,污染了鏡湖對你們也沒有好處……”
黑臉胖子無動于衷:“我們紅光造紙廠早就關(guān)了,你處理啥?你說你是鏡湖市長,誰給你作證?別給我看證件,沒用,現(xiàn)在啥假證件造不出來?走吧,走吧,學習十天以后,你愛到哪騙到哪騙去,你說你是省長也與我們無關(guān)!”
鏡湖市代市長胡早秋同志就這樣失去了自由,于當夜三時十五分被黑臉胖子一伙人帶進了臨湖鎮(zhèn)聯(lián)防隊。聯(lián)防隊門口設(shè)了三道防線,六人為胡早秋日夜站崗。胡早秋氣得大罵,黑臉胖子們決不還口,只好言好語地勸胡早秋既來之則安之。胡早秋手頭這么多工作,哪能“安之”?益發(fā)罵得兇,黑臉胖子就拿出了錄音機錄音,說是要同時錄下胡早秋的不文明和臨湖鎮(zhèn)聯(lián)防隊執(zhí)法的文明。
確是“文明”,“脫產(chǎn)學習”的胡早秋說了聲餓,當夜便享受到了酒肉招待。
胡早秋吃夜宵時,黑臉胖子也向臨湖鎮(zhèn)黨委書記秦玉軍報起了功,說:“秦書記,鏡湖市長胡早秋已經(jīng)被我們俘虜了,活該他倒霉,下車就在咱地盤上尿尿,我就根據(jù)咱們的土政策給他辦學習班了,秦書記,你是不是來看看人家?人家好歹也是市長。”
秦玉軍說:“糊涂!這種時候我能去見他嗎?你給我記好了,這事我不知道!你們也裝不知道,別承認他是市長!另外,還要嚴密提防,絕不準一寸錄像帶傳出臨湖鎮(zhèn)。今晚的事是這樣的:鏡湖市一些不法分子搶砸我們紅光造紙廠封存設(shè)備,引起了糾紛,知道了嗎?我明天就去烈山縣城向田立業(yè)書記做匯報。”
鏡湖方面這夜以慘敗告終,市**辦公室主任高如歌帶去的人馬無功而返,且損失攝像機一臺,汽車兩部,外帶三人被扭傷。其后趕去的胡早秋也神秘地失蹤,而胡早秋的005號專用桑塔納卻回來了,安詳?shù)財[放在胡早秋住宅樓下。
七月二日的黎明姍姍到來了,這真是一個燦爛的黎明。
鏡湖市委書記白艾尼上班后,按原定計劃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時,發(fā)現(xiàn)胡早秋沒到會,也沒太在意,還以為胡早秋昨夜忙著和臨湖鎮(zhèn)的地方保護主義作斗爭,累得睡過了頭,便要秘書打電話去催。電話一打才知道胡早秋去了臨湖鎮(zhèn)竟沒回來。
白艾尼這才有些慌,找高如歌了解情況。
高如歌帶著一肚子委屈說:“白書記,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胡市長昨夜根本沒到臨湖鎮(zhèn)去!他在電話里答應得好好的,要和我們在紅光造紙廠見面,結(jié)果鬼影也沒有!胡市長真去了,我們也不會敗得這么慘!”
有的常委提議向平陽市委和公安局報案。
白艾尼想了想,否決了,說:“先找找吧,胡市長事多,沒準又被誰纏上了。”
于是,中共鏡湖市委關(guān)于精神文明建設(shè)的市委常委會在代市長兼市委副書記胡早秋同志缺席的情況下正常召開,與會常委經(jīng)過嚴肅認真的討論,通過了建設(shè)縣級衛(wèi)生文明城市的98第17號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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