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半夜了。</br> 祁蝶緩緩朝著云莫廷房間走去。</br> 云莫廷并未鎖門,輕輕一開,便打開了。</br> 祁蝶微微探頭看去,房間內一片黑暗,只能隱約看到云莫廷似乎蜷縮在被子里,其他看不真切。</br> 她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進去。</br> 云莫廷沒有察覺到,依舊蜷縮在床上。</br> 祁蝶開了個床頭燈,昏黃的燈光一開,雖然不足以照亮整個屋子,但是卻看清了云莫廷的臉。</br> 他小臉煞白,眉頭無意識地緊皺,額頭上更是沁著汗珠,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br> 祁蝶表情微微一變,下意識伸手放在他的腦袋上。</br> 十分滾燙。</br> 該死的!</br> 祁蝶暗罵一聲,這孩子發燒了!</br> 她顧不得太多,連忙走出門喊一聲,“一號!叫醫生過來!”</br> 一號聽到這話,立馬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主子,怎么了?”</br> 祁蝶不耐煩地重復一遍,“去叫醫生過來,孩子發燒了!”</br> 說完,她又想起什么,催促道:“讓血星衛派送醫生過來,讓他們快點!”</br> 一號看到祁蝶著急的樣子,知道此事耽誤不得,連忙去辦。</br> 祁蝶又回到屋內,看著云莫廷難受的樣子,心情復雜。</br> 怪不得云莫廷晚上沒有吃飯,原來是發燒了。</br> 自己竟然沒有發現,甚至還以為他是故意的……</br> 想到這,祁蝶急躁的心中又多了一抹愧疚,她看了一眼時間,忍不住罵了一句,“這血星衛怎么這么慢!”</br> 迷迷糊糊的云莫廷聽到祁蝶的聲音,恍惚地睜開眼睛,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外婆,不要生氣,我很快就好的。”</br> “吃巧克力。”</br> 祁蝶看著他手心已經有些變形的巧克力,只覺得五味雜陳。</br>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唐冰妍小時候的樣子。</br> 就在此時,一號帶著醫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br> 本來這私人醫生住的離祁家也不遠,加上血星衛開路,前后不到十分鐘醫生就到了祁家。</br> 一號跟醫生上了樓。</br> 血媚看到兩人離開的背影,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沖著管家問了一句,“是主子生病了嗎?”</br> 管家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說了句,“是小……云莫廷,聽說是發高燒了,不知道怎么樣。”</br> 血媚聽到這話皺了皺眉,“主子和云莫廷關系看上去不錯?”</br> 管家這回沒有多說,她深深地看了血媚一眼,“主子的心情,咱們怎么能知道?咱們只需要做事就好,其他的不用多問。”</br> 血媚微微一笑,“你說得對。”</br> 而此時,屋內。</br> 祁蝶瞇著眼看著正在診斷的醫生,冷聲質問,“他怎么會突然發燒?還燒得這么嚴重!”</br> 她見慣了血腥場面,這種小感冒在她眼中根本不是個病,但不知為何,這一次,她有些心慌。</br> 醫生簡單診斷后回復,“主人,畢竟孩子還小,突然換地方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加上舟車勞頓,導致發燒。”</br> 緊接著,他又柔聲沖云莫廷問了一句,“你拉肚子嗎?”</br> 云莫廷略微猶豫,還是點頭,“有一點。”</br> 祁蝶聽到這話,臉色越發難看。</br> 云莫廷居然拉肚子,自己怎么全然不知。</br> 醫生拿出溫度計給云莫廷測了一下,沖著祁蝶寬慰,“主子,你放心,他沒什么大礙,吃點藥退燒就好了,如果您不放心,我就給他打一針,來得更快一些。”</br> 祁蝶應了一聲,“那你給他打一針吧。”</br> 醫生配了藥,給云莫廷打了一陣后,又囑咐祁蝶要給云莫廷用濕毛巾物理降溫,一直等到云莫廷溫度徹底降下來才行。</br> 一號站在一旁,主動沖祁蝶說:“主子,要不然這里交給我吧?您去休息吧。”</br> 祁蝶看了一眼云莫廷。</br> 云莫廷打完針此時已經挨不住睡著了,就算他再成熟,終究是個孩子。</br> 祁蝶莫名心里一動,她沖著一號擺了擺手,“你們都去休息吧,給醫生找一間房,讓他今晚在這住下吧。”</br> 眾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覷。</br> 難道主子這意思是要親自照顧云莫廷?</br> 一號還想要說些什么,直接被祁蝶打斷,“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br> 看見祁蝶沉了臉,一號也不再多說,連忙帶著醫生去安排了。</br> 下樓的時候,看到血媚還等在門口,他微微有些訝然,“你還沒走嗎?”</br> 血媚搖頭說了句,“醫生不是還要送回去嗎?我就在這等了一會。”</br> 一號擺了擺手,“醫生今晚在這住下了,你直接回去吧。”</br> 血媚聽到這話,眉毛皺得更緊,但表面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那我便先離開了。”</br> 一號此時忙著安排醫生,也沒空搭理她。</br> 祁蝶此時無心關注其他人想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將拿了塊濕毛巾,在云莫廷的額頭上擦了擦。</br> 云莫廷瑟縮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外婆。”</br> 祁蝶聲音莫名放柔了,哄著說了句,“好好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br> 云莫廷聽到熟悉的聲音,原本緊張的身體再次放松下來,徹底沉沉睡去。</br> 祁蝶什么都沒有想,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云莫廷退燒。</br> 不知道換了幾個毛巾,等到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云莫廷體溫終于降下來了。</br> 一直懸著心的祁蝶這才放松下來。</br> 她看著床上熟睡的云莫廷忍不住笑了一聲,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摸摸對方白嫩的小臉。</br> 可緊接著,祁蝶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么,她臉色倏然一變。</br> 為什么?</br> 她為什么對這孩子這么好?</br> 按理來說,她應該討厭這孩子的,就像厭惡唐冰妍那樣厭惡云莫廷的。</br> 因為她倆都一樣,身體內留著那個男人的血。</br> 祁蝶神色不斷變化著。</br> 就在此時,躺在床上的云莫廷又呢喃一句,“媽媽,外婆……”</br> “不要,不要吵架。”</br> 恍惚中,祁蝶仿佛看到唐冰妍小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中寫滿了悲切和懇求,“媽媽……”</br> 她忍不住問了一下自己,唐冰妍和云莫廷差不多大的時候,自己對她做了什么呢?</br> 她發燒的時候,自己又在干什么呢?</br> 祁蝶想不起來了,好像記憶中唐冰妍從來沒有發燒過,又或者是她發燒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br> 自己這個母親做得真失敗啊……</br> 祁蝶嘲弄又挫敗地笑了一聲,可緊接著,她就笑不出來了,眼眶發紅,喃喃自語,“可是,只要這樣才能避免傷害啊。”</br> “我的女兒,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跟我一樣重蹈覆轍。”</br> “難道,我這么多年一直都做錯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