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吹起女孩的長發(fā)。</br> 夏彌將腦袋靠在巨龍身邊,看著遠處風(fēng)景。</br> 其實這里也沒啥風(fēng)景,你指望一個近乎荒蕪的世界,到底能看出什么盛世風(fēng)光來呢。</br> 而夏彌也并沒有真的在看風(fēng)景,她目光迷離,心神一直沉浸在此前的話題中。</br> 說到底,夏彌對楚子航是一種什么感覺呢。</br> 真讓女孩自己用心感受,還真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br> 記得第一次在那座濱海城市見到楚子航的時候,對方一身英倫風(fēng)打扮,沉默寡言,但目光極為犀利,但凡有人跟他的目光對視,就像是在凝視刀鋒。</br> 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中學(xué)生竟然會有這等凌厲眼神,那種感覺仿佛在面對危機的時候,這個男孩隨時會從身后抽出一把刀來,然后蘊含凜然決意的去面對,而不是像真正的中學(xué)生一樣,嚇得趕忙躲起來,又或是連躲閃的勇氣都被抽走了。</br> 夏彌因為奧丁印記的事情,來到那座濱海城市準(zhǔn)備接近楚子航。</br> 雖然那個時候夏彌非常自信,但實話實說面對楚子航,僅僅只是單純的交往就著實費了老大的功夫。</br> 她偽裝成楚子航的同學(xué),變著法兒的對后者展開各種情感攻勢,可就是在那一次次相處中,夏彌對楚子航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情感。</br> 她本就是以人類身份游戲人間的龍王,在這個過程中,夏彌覺得自己始終都是理性的,是站在一定高度來看待一切問題,以及面對這份感情,她看似非常投入與狂熱,實則始終冷靜,她偽裝的很好,沒有人能夠看穿,包括楚子航。</br> 可在跟男孩的交往中,劇情走向好像變得有些失控,以至于夏彌打算封印楚子航跟她相處的記憶之時,顯得還有些猶豫。</br> 不知不覺間,不僅僅是楚子航在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夏彌心中同樣也有這顆種子。</br> 沒想到如今再一次相逢,曾經(jīng)藏在心底的記憶也跟著涌現(xiàn)出來,連同那顆始終在孕育的種子一起破土而出,等到夏彌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含苞待放。</br> 夏彌覺得非常奇怪。</br> 她明明就是個龍類啊。</br> 龍類本該是那種具有殺伐以及征服欲望的殘暴種族,龍王更甚,幾乎沒有隔夜仇,今天你敢動我的蛋糕,明天我就滅你滿門。</br> 夏彌只是游戲人間,又沒想真的成為一個人。</br> 可在模擬人類的過程中,夏彌的行為舉止包括思維漸漸的更像一個人,雖然她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個龍類,但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br> 話說自從楚子航受傷,夏彌可謂是親歷親為的照顧,這種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好像并沒有摻雜什么復(fù)雜動機。</br> 如果要說唯一的動機,那就是想讓楚子航恢復(fù)的更快,吃好喝好睡好的那種。</br> 僅僅是第一次在奧丁的煉金領(lǐng)域里拯救楚子航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違背了夏彌的初衷。</br> 夏彌從未想過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還是在奧丁面前。</br> 奧丁不僅擁有龍王實力,而且卻龍王更詭異,尤其是其背后的東西,讓人看不透。</br> 但在那道煉金領(lǐng)域中,眼見著楚子航被奧丁吞噬,夏彌最終還是出手了。</br> 盡管她給了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認(rèn)為楚子航是自己的獵物,只有自己可以碰得,這也是身為龍王的威嚴(yán)。</br> 但實則內(nèi)心深處怎么想的,只有夏彌自己知道。</br> 那一刻,她心亂了。</br> 夏彌覺得這個能讓她引起心動的男孩死了是真可惜,她不希望對方就這樣死去,所以夏彌就出手了。</br> 那一刻沒有所謂的龍王爭霸,也沒有所謂的獵物之爭,有的僅僅只是一份不舍。</br> 她不舍楚子航的死去,就像當(dāng)初她非常猶豫要清除楚子航的記憶一樣。</br> 因為一旦徹底清除,在楚子航心中,夏彌就是真正的死掉了。</br> 夏彌沒有忘記,在那個楓葉漫天飄落的午后,她邀請楚子航做最后的告別,男孩如約來到樹下,夏彌坐在秋千上晃蕩,楚子航就在一旁,兩人天南海北的聊著,仿佛有聊不完的話題。</br> 哪怕在此之前,夏彌心中都蘊含巨大的決意,要徹底清除楚子航這段記憶,可真正要做的時候,簡直比登天還難。</br> 夏彌說自己要去遠行,楚子航甚至還問離開那天要不要送她,未來還有沒有機會見面,不管男孩那個時候說這句話的動機是什么,但夏彌卻有種被在乎的感覺。</br> 原來除了哥哥以外,還會有其他人想著自己。</br> 夏彌猶豫了。</br> 如果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忘記,忘得干干凈凈,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死亡,所以夏彌沒有那樣做,她沒有徹底清除楚子航的記憶。</br> 只是將那段兩人相處的記憶封印了下來,只要是封印,未來就會有揭開的機會,那些塵封的記憶會再度復(fù)蘇顯現(xiàn)出來。</br> 這是當(dāng)時夏彌留的小小手段,但卻是她第一次為一段情感妥協(xié),而且還是跟人類少年。</br> 可如今再度相逢,兩人都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自己,楚子航變得更強大了,信念也更堅定了,而夏彌也快要實施心中的那個計劃,彼此關(guān)系變得格外對立。</br> 夏彌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她心中非常迷茫。</br> 身為龍類,尤其是龍王,她本該永遠心靈澄澈,掌握世間最大權(quán)柄才是奮斗的目標(biāo),可現(xiàn)在她卻開始在乎兒女情長。</br> 正在**糕的巨龍愣了一下,他忽然感受到從夏彌身上散發(fā)出一股說不清的憂傷,一時間縮水大半的蛋糕都覺得不香了。</br> 巨大的爪子撓了撓腦袋,巨龍像是在思考,隨后黃燈般的大眼驟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在一堆疑似破爛里摸索起來。</br> 這些破爛堆得雜亂無章,有煙紙殼,有各式樣的包裝紙,甚至還有很多飲料的瓶蓋,總之這些破爛五花八門稀奇古怪,隨后他一通鼓搗摸索,最終摸出一臺電視,而且還是18寸的那種老式彩電,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大號的方塊盒子。</br> 巨龍小心翼翼的用爪子將電視捧出來,他的動作很輕柔,因為這可是他平時最喜愛的玩具,一條龍寂寞無聊的時候全指望這玩意過活。</br> 巨龍將電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后很熟練的為電視接起電源,鬼知道這個尼伯龍根里怎么會有電源這種東西,總之在接上疑似插板一樣的插孔里后,屏幕上頓時出現(xiàn)亮光,但上面滿是雪花亂點,顯得信號很差。</br> 不過巨龍顯然對這一幕很熟悉,并沒有納悶,而是用手爪點輟了幾下老式彩電的后機蓋,隨著兩聲悶響,雪花般的光點消失了,屏幕上出現(xiàn)畫面,里面放的是電影《賭圣》的情節(jié)。</br> 看到梳著帥氣大背頭的發(fā)哥一邊吃巧克力,一邊手法靈活的變牌,最后把對手耍的團團轉(zhuǎn),巨龍捂著肚子傻笑起來。</br> 他的吼聲如悶雷,仿佛周圍的天地都跟著震顫起來。</br> 然后巨龍歪頭看向夏彌,期待著后者能夠展露笑顏,卻發(fā)現(xiàn)女孩看了一眼電視屏幕后,又百無聊賴的轉(zhuǎn)過頭去,順便還不忘白了一眼嘿嘿傻笑的哥哥。</br> 很顯然夏彌是不喜歡這部電影。</br> 巨龍抓了抓腦袋,然后龍爪的小指頭微微扣動電視機下的按鈕,屏幕變幻,這次播放的竟然是《西游記》。</br> 也不知道是哪一集,熱浪滾滾的沙漠,豬八戒正在偷吃干糧,結(jié)果被孫悟空直接從后面捅了一棒子,老豬當(dāng)場捂著屁股痛的嗷嗷叫,嚷嚷著西天取經(jīng)還不讓人干飯,干脆大家散伙吧,孫悟空看著豬八戒捂著屁股委屈巴巴的表情,毫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一旁的沙師弟連忙趕過來勸慰。</br> 夏彌撇撇嘴,顯然這段劇情也沒能勾起她的樂子。</br> 一旁的巨龍倒是再度被戳中笑點,又開始憨笑起來,樂的森白透亮的大牙花子都露了出來。</br> 如果這時候卡塞爾學(xué)院的師生們看到巨龍這一幕,必然會刷新三觀。</br> 所謂太古時代就擁有偉岸權(quán)柄的龍王,結(jié)果……就這?</br> 這簡直跟笑點低的人看到笑話嘿嘿直樂的樣子一般無二啊,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龍的笑聲更大一些,跟打雷似的。</br> 可看到夏彌一臉漠然的樣子,巨龍乖乖閉上嘴巴,但還是忍不住吭吭笑兩聲。</br> 巨龍又開始了換臺,也不知道這個破舊老彩電的運行是什么原理,各種電影電視劇都能搜到,完全無視信號以及網(wǎng)絡(luò)等問題。</br> 就這一會得功夫,足足轉(zhuǎn)換了一二十部電影電視劇,幾乎所有類目都放了一遍,結(jié)果夏彌愣是沒笑一下。</br> 巨龍頭都大了,最后實在頂不住,選了一個電影后,干脆甩手不干了,又開始舔起了蛋糕。</br> 可就是這一部電影,夏彌卻第一次認(rèn)真關(guān)注了過來。</br> 夏彌以前跟楚子航看過這部電影。</br> 它叫《Once》,是愛爾蘭的一部音樂電影。</br> 里面講述的是一位流浪歌手以及他移民波蘭的女友間的故事,其實那個女孩已經(jīng)結(jié)婚且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庭,她能對流浪歌手做的,就是彈琴為其伴奏,甚至竭盡所能地到處奔走,為對方贊助出唱片,后來流浪歌手紅了,最后去了倫敦,而歌手能為女孩做的,而且是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為對方買一臺喜愛已久的鋼琴。</br> 故事的最后,歌手背著吉他去了倫敦,而女孩則在家人孩子的陪伴中開心的彈鋼琴,丈夫過來親吻她的臉頰。</br> 至于兩人那段可以說若有若無的感情,好像什么都沒有留下,唯有那臺鋼琴。</br> 而夏彌跟楚子航某種程度上不就是這樣么。</br> 楚子航是屠龍者,而夏彌是惡龍,是不容于世俗的東西,兩人似乎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因為嚴(yán)格來說,兩者都不是一個物種,一個是人,哦,半人,另一個是龍。</br> 想到這里,夏彌忽然覺得有些悲傷。</br> 好像再也沒有這些理由更有說服力了,夏彌要是有自知之明,放棄才是唯一的出路。</br> 難道這就是真正的答案么……</br> 起風(fēng)了,女孩短褲的口袋里一張紙條飛了出來。</br> 夏彌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這張紙條。</br> “夏彌師妹,如果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我們都會為你分擔(dān)的,不要懷疑,因為你是我們的師妹,一直都是。”</br> 這是楚子航留下的一段話,因為落款寫的是對方的名字。</br> 夏彌有些意外,想了想,應(yīng)該是她不小心睡著的時候,楚子航書寫好放在她的口袋里。</br> 剛讀完這段話,夏彌起初還不覺得有什么,但她越想越覺得有一種特殊感覺在里面。</br> 心結(jié)、分擔(dān),師妹……</br> 難道?。?!</br> 夏彌猛的站起身來,差點把一旁巨龍小心翼翼捧起來舔舐的蛋糕撞飛了。</br> 這突然的動作,同樣把身邊的巨龍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夏彌抽瘋了,關(guān)鍵時刻它還是把蛋糕一口吞了為妙,以免夜長夢多。</br> 夏彌依然沉浸在那份動容之下,她閱讀這張紙條上的內(nèi)容,突然意識到以路明非強大的實力,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什么。</br> 比如她的真實身份。</br> 雖然夏彌掩飾的很好,近乎天衣無縫,但那僅僅只是相對其他混血種,而對于路明非來說,這個男孩還是不是混血種都難說。</br> 畢竟正?;煅N可不能那么隨意的砍殺龍形死侍,甚至連堪比奧丁的那種龍王都能給宰了。</br> 按照這種恐怖戰(zhàn)力計算,路明非至少也是龍王級別的東西。</br> 夏彌越想內(nèi)心越震動,她覺得路明非一定知道關(guān)于她的一些什么。</br> 否則以楚子航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說出那段話,而對方能說出來,以夏彌對這位面癱的了解,必然是已經(jīng)得知了某些東西。</br> “你是我們的師妹,一直都是?!?lt;/br> 夏彌怔怔地看著這句話,心里最深處的那根弦被狠狠撥動了。</br> 然而就在這時,風(fēng)聲熾烈起來,這個尼伯龍根世界變的沙塵四起。</br> 風(fēng)沙里裹挾著毒蛇般的嘶嘶聲,陰冷而嗜血。</br> 夏彌握緊紙條,美眸里寒光閃爍,身上更是長出細密龍鱗。</br> 而一旁原本憨憨的巨龍也在這一刻目露獰光,展現(xiàn)出屬于巨龍的威嚴(yán)。</br> 一人一龍瞬間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br> 因為在這個沉寂無數(shù)年的尼伯龍根世界里,有其他東西闖進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