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快！開車走！”</br> “子航，要聽話，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要照顧好你的媽媽！”</br> “如果我死了，那我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東西就是你了，子航，我的兒子，如果你也死了，我楚天驕可就什么都沒有了。”</br> ……</br> 雷聲轟鳴，言猶在耳。</br> 楚子航怔怔看著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恍惚間似乎又聽到了這個男人曾經的話。</br> 是啊，那一幅幅畫面早就定格在他的靈魂深處，他又怎么可能會忘記呢。</br> 在那些如噩夢般的歲月里，楚子航就是靠著男人身上傳遞來的信念才一路走過來，才能夠成就出今天的自己。</br> 如今這個男人再度站了出來，朝奧丁劈斬出那決然的一刀。</br> 鏘的一聲，火星炸裂，長刀與圣槍在這一刻交擊在一起，轟鳴聲甚至蓋壓過了天幕上激蕩的雷鳴。</br> 太霸道，太慘烈了。</br> 簡直就像是古老的神明用戰錘敲打神鐵，以此來打造出一柄無敵的神器。</br> 也不知道楚天驕手中的長刀是什么材質，光芒照耀的一刻，能夠看到鋒銳的刀身上烙印著茂盛世界樹的圖案。</br> 是的，那是一株世界樹，并非半朽，而是極盡盛開，世界樹的繁茂枝葉猶如古奧的銘文烙印整個刀身。</br> 不過兩者的力量差距不小。</br> 楚天驕在這一擊之下身形足足后退了兩步，而奧丁只是后退半步。</br> 但能夠將奧丁這一槍抵擋下來，也足以看出楚天驕強大的實力。</br> 至少真要是面對這一槍，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楚子航，也未必能夠活下來，更何況對方只是身形后退兩步。</br> “醒了？醒了就別偷懶了，奧丁這東西強著呢，但咱父子倆只要同心合意，就算是神王也能給拿捏嘍。”</br> 楚天驕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他沒有回頭，而是語氣玩味的對著身后的楚子航說。</br> 他的心神幾乎都放在了奧丁身上，生怕對方突然暴擊。</br> 剛剛那瞬間的碰撞，讓楚天驕覺得就像是撞在了一座大山上，瞬間的反震之力讓他全身受創，他必須要打起精神，時刻面對奧丁的反撲，否則他跟楚子航都會陷入危險中。</br> 這些年在奧丁身邊的蟄伏，沒有人比楚天驕更明白這位神王的恐怖，而且對方不僅僅實力強，手段也極其詭異，容不得半點大意。</br> 砰的一聲，村雨狠狠插在地面上。</br> 楚子航手握著村雨刀柄，以刀身為支撐，一點點從地上站了起來。</br> 然后又淌過積水，一步步走到楚天驕身邊，跟其站在同一戰線上。</br> 雖然楚子航的臉色蒼白，血水順著傷口蔓延下來，腳下的積水都被染成了紅黑色，但他卻毫不在意，看向奧丁的眼神里滿是殺伐斗志。</br> “嘿，不愧是我楚天驕的種。”</br> 楚天驕看著站起身來，依然斗志滿懷的青年，滿臉欣慰的感慨。</br>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此前的艱險，一旦楚子航真的被‘擊殺’，靈魂永遠無法解脫而成為奧丁傀儡，身為過來人，楚天驕知道那種囚牢的滋味。</br> “楚天驕，如果你可以少說些廢話，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真的能打敗奧丁。”楚子航冷冷的說。</br> “哦哦，好像也是，反派死于話多嘛，那既然如此，就直接干他娘的吧。”</br> 楚天驕惡狠狠地面對奧丁。</br> 楚子航雖然沒有說話，但凌厲冷峻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br> “看來我一直對你們太寬容了，寬容到讓你們已經忘記我的威嚴。”奧丁冰冷的說道，手中圣槍指向兩人。</br> 楚天驕掏了掏耳朵，偏頭看向楚子航。</br> 后者同樣看了過來。</br> 那一瞬間，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而后同時出刀劈斬向奧丁。</br> 奧丁的高傲發言，兩人沒有廢話，直接以實際行動還擊。</br> 凌冽刀光裹挾著狂烈的風雨，父子二人的這一記劈斬像是融入到了一起，看起來威勢不凡。</br> 奧丁的眼神變得格外冰冷。</br> 無需廢話，這時候展現出至高的威嚴與權柄就是最好的證明，他要讓這些可悲的人類徹底見證來自神王的偉力。</br> 手中昆古尼爾再度泛起璀璨金光，形如世界樹的枯枝震顫起來，仿佛是真正具有生命的活物，一圈圈漣漪不斷從槍尖散發出來，周圍的風雨都在無聲息泯滅。</br> 這已然是涉及到空間層次的偉力，不見多么宏大的爆發，一切都在無聲息的崩壞。</br> 面對父子二人的劈斬，奧丁舉槍橫檔，火星濺射。</br> 暗金槍芒驀然一劃，如流星橫空轟射向楚天驕與楚子航。</br> 狂暴如山海的力道瞬間將兩人震退，腳下拖拽著深厚的積水不斷朝后方滑射。</br> 楚天驕與楚子航兩人合力也無法承受奧丁這一擊，但他們內心斗志昂揚，這無疑是對戰力的加持。</br> 更何況他們跟奧丁也并非是第一次交手，兩人都有不得不戰的理由，甚至可以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他們是拿命來斗，這樣的人一旦爆發，就算是連神都要被阻擋下來。</br> 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兩人再度迎戰。</br> 而且楚天驕與楚子航兩人在接下來的戰斗配合也是默契無間，這種默契毫無征兆，然而就是在這一刻真實上演著。</br> 楚天驕手持形如村雨的長刀不斷攻伐奧丁，氣度極為霸烈，而楚子航雖然先前消耗甚大，但他的攻擊也極為犀利，每一次都是瞅準奧丁身上的要害，猶如毒蛇咬噬獵物，同樣對奧丁造成一定的威脅。</br> 連番激戰之下，奧丁身上的斗篷都被撕裂了好幾處，斬開了裹尸布里的血肉，詭異的濃灰色血水涓涓涌流，還夾雜著蛆蟲一樣的蠕動物。</br> 奧丁徹底被激怒了，區區凡人，竟然敢挑釁他，甚至還把他弄傷了，豈有此理！</br> 咆哮聲中，奧丁徹底爆發，氣勢如山海，每一槍的貫徹都讓人感到呼吸困難，仿佛連靈魂都被鎮壓。</br> 楚天驕與楚子航頓感壓力倍增，他們雖然都是龍族血統非常恐怖的強者，但面對奧丁，他們的實力還差很多，身上開始出現一道道慘烈傷勢。</br> 而且被圣槍貫穿或是劃開的傷勢，都被槍身上的神秘物質劇烈腐蝕，就像是被強酸腐蝕一樣，龍族血統自身的治愈力很難在短時間內將傷勢治愈，只能不斷惡化。</br> 所以父子二人都在被不斷消耗，先前榨干力量換來的兇猛爆發也逐漸萎靡，此消彼長，惡性循環，兩人的攻擊越來越弱。</br> 尤其是楚子航。</br> 他本就是在強撐著爆發，暴血的后遺癥持續在自身作用，全憑著一股信念才撐到現在。</br> 但面對持續消耗，以及傷勢的不斷惡化，僅僅憑著信念是無法堅持到最后的，如今再度面臨的虛弱比之前還要猛烈，他幾乎站立不穩，全憑著楚天驕在身邊扶撐。</br> 周圍那些黑影再度靠攏而來，瞳孔里迸發出獰亮貪婪的光，似乎想要迫不及待的吞噬掉兩人的血肉。</br> 明明先前兩人還能憑著武力震懾這些惡鬼，可此刻眼看著他們傷勢慘重，一個個忍不住靠攏過來。</br> 而這時候的奧丁也不再出手，站在風雨中冷冷看向茍延殘喘的兩人，似乎在等待著兩人被他的子民們所吞噬。</br> 楚天驕手中的村雨終歸有局限性，刀身上已然出現很多裂縫，完全崩斷也就是一瞬之間的事情。</br> “其實那次攻擊卡塞爾，我并沒有在名單里，我是因為擔心你的處境，才冒險加入的。”楚天驕劈斬掉幾頭撲殺來的黑影，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br> “楚天驕，這時候解釋這些還有意義么？”楚子航皺眉。</br> 其實這句話對他的沖擊還是非常大的。</br> “當然有意義，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讓你誤會，要不然我到了地獄都不會原諒自己。”楚天驕再度劈開一群撲殺而來的黑影。</br> “為什么之前不說？”楚子航靠在對方身邊，勉強揮刀劈斬。</br> “之前總覺得還有希望，我一直渴望著能夠變強，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墮落，徹底失去自我的時候，這樣你至少有殺掉我的勇氣。”楚天驕苦笑，嘴角的苦澀味道濃烈的化不開。</br> 楚子航沒有說話，村雨爆發的更為兇猛了。</br> 但這只是假象，他太虛弱了，力量幾乎消耗殆盡，很快他就會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所以選擇在最后失去戰力的時刻濃烈爆發。</br> 而楚天驕也消耗到了最后。</br> 在與奧丁對戰的過程中，這個男人承受了神王百分之七十的攻擊。</br> 奧丁沒有出手，他站在風雨中，默默看著被無數黑影攻擊撲殺的楚天驕與楚子航。</br> 父子二人陷在黑影的狂潮里戰斗，揮刀的速度越來越慢，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br> 但他們都沒有就此放棄，依然在堅持。</br> 那輛邁巴赫竟然還沒有完全報廢，至少里面的廣播還在循環播放著那首愛爾蘭民歌。</br> 里面傳來了父親與女兒的對唱。</br> ……</br> 女兒，我親愛的女兒，我給你安排的并沒有錯，我讓你嫁給豪門的子嗣，如果我老去，他就會成為你的依靠。</br> ……</br> 在這一刻，楚子航忽然聽懂了這首民歌。</br> 楚天驕一直希望他能夠過得好，未來能夠有所依靠，而不是跟自己一樣過著漂流又孤獨的生活。</br> 這個男人正是因為曾經的孤獨，所以才渴望有個家吧。</br> 在那座濱海小城，楚天驕的‘懶散’、‘無能’，甚至是最后的墮落，一切都只是假象，這個男人自始至終的目的都是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能夠守護在意的人。</br> 而對方在意的人，就是楚子航，還有媽媽。</br> 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在為他們母子兩人著想，楚天驕是個強者，但這個男人不敢將兇狠凌厲的一面暴露在妻子以及兒子面前，所以他就偽裝成司機，以及偷空接兒子放學，這個男人之所以能偽裝的深入靈魂，是因為他真的很想很想守護自己在意的人。</br> 為了能夠守護下去，楚天驕甚至可以放棄那些溫存。</br> 這似乎是個悖論，但這一刻楚子航懂了。</br> 有時候放手又何嘗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呢。</br> 許多次楚天驕開著老板那輛邁巴赫去楚子航放學的門口，不過他并不進去，就在外面干看著，直到看見那輛奔馳S500開進去接走楚子航，這個男人才會如小賊般探頭探腦的張望過來。</br>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楚子航從后視鏡里看的一清二楚。</br> 以前楚子航天真的以為，楚天驕是個懶散，沒有斗志與夢想，好吃懶做又不負責任的一個男人，這種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他完全不知道，這是楚天驕的‘偽裝’，他想要來看望自己的兒子，又不像破壞那份美好，所以就甘愿做個失敗的男人。</br> 奧丁再度出手了，揮動著圣槍貫穿而來，他氣勢十足，誓要結束這一場‘鬧劇’。</br> “兒子，記住，你是我楚天驕的種，以后你一定要變強，連同我的那一份。”</br> 男人的語氣霸烈而猖狂，似乎在訴說一件極為光榮的事情。</br> 楚天驕擋在了楚子航身前，而這個位置，正是奧丁的昆古尼爾洞穿而來的路徑。</br> 這一刻楚子航想的很多很多，以前那些跟楚天驕相處的畫面不斷在腦海閃現，楚天驕教他學車，教他怎么談戀愛，還教他怎么搓背才能舒服……</br> 這個男人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什么，為什么最后還要為他背負那么多。</br> 楚子航幾乎是從骨子里榨出最后一股力量，然后撲到了楚天驕的身前，準備替后者擋下那一槍。</br> “子航，你快撒手！”</br> 楚天驕滿臉驚怒，不斷掙脫。</br> 這不是他想要的終局。</br> “老爸，這些年……辛苦你了。”</br> 楚子航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br> 然后緊緊抱住了楚天驕的身體，絲毫不給對方掙扎的機會。</br> “胡鬧，子航，你快給我松開！”</br> 楚子航沒有說話，只能緊緊抱住楚天驕的身體。</br> 奧丁持昆古尼爾洞穿而來，獰亮的瞳孔里滿是冰冷，在他看來，楚子航的行為非常可笑，這個人類青年還真的以為能夠憑借肉身抵擋下昆古尼爾的洞穿？</br> 自不量力！這柄黃金圣槍會將兩人的身體一起洞穿。</br> 是時候對兩位蔑視神明的人進行終極審判了。</br> 奧丁心中冷笑，圣槍貫徹而來。</br> 一時間天地間呼嘯的風雨達到頂點，似乎都在歡慶神王的偉力。</br> 然而下一刻異變陡起，只見那枚即將洞穿下來的暗金槍尖凝固住了。</br> 關鍵時刻竟然被一只修長的手牢牢抓住。</br> 奧丁有些發懵，他怔怔地抬頭看去，赫然看到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br> “哈嘍。”</br> 路明非熱情的笑著跟奧丁打招呼，白牙森森，笑得非常燦爛。</br> 但奧丁卻感受到一股徹骨寒意，仿佛覺得下一刻這個男孩就會把他給生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