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br> 輕風吹拂,女孩纖細的身影融入在霞光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br> 這里是醫院的草坪,夏彌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她閉上美眸,仰著臉,讓柔和溫暖的霞光打在臉上,似乎是在享受這一刻的靜謐與甜美。</br> 楚子航就在身邊,坐在一旁的輪椅上,同樣在欣賞著這份黃昏。</br>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br> “師兄,你掌握那種技巧多久了?”</br> 半晌過后,夏彌沒有睜眼,依然沉浸在霞光的照射中,對楚子航說道。</br> “技巧?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技巧?”楚子航一愣。</br> “哪種技巧?看來師兄比我想象的還要會,你還是個多功能選手呢?!毕膹涋D過頭,朝著楚子航挑了挑眉毛,簡直將猥瑣這種神韻描繪的活靈活現。</br> 不過女孩本就絕美,這番動作做出來有種說不出的可愛。</br> “我的意思是,你想問我的技巧,是哪方面的技巧。”楚子航嘴角微微抽了抽。</br> “暴血?!?lt;/br> 夏彌沒再繼續開玩笑,而是言簡意賅的說。</br> “你還知道暴血?”</br> 楚子航有些意外,但隨后就釋然了。</br> 他想到了不久前,在游樂園里的車廂內,他跟夏彌就《翠玉錄》的問題有過探討,盡管楚子航不認可夏彌的看法,但也能看出來女孩對《翠玉錄》的深深了解。</br> 而一個對《翠玉錄》掌握如此之深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暴血呢。</br> 畢竟兩者都是從混血種的精神層面出發,從而讓混血種的血統強行提升,甚至能夠進階為純血龍類。</br> “我可是A級呦,自然會有很多的閱讀權限,雖然我還沒入學,但卡塞爾的電子圖書館也會對我有一定程度的開放,所以從一些文獻之中看過暴血這種秘法。”</br> 夏彌在霞光里對楚子航眨了眨眼,美輪美奐。</br> “兩年,我掌握暴血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背雍秸f。</br> 他沒有否認,他相信夏彌能看出來,那必然已經是了如指掌。</br> 楚子航是從獅心會的檔案里找到的這種暴血技巧,因為他是獅心會的會長,所以有權限接觸那種非常原始的獅心會檔案。</br> 當然,卡塞爾學院方面并沒有直接將暴血秘術擺在那份檔案里,其實關于獅心會的那些秘密資料都是殘缺的,因為獅心會建立的時候,那時還沒有圖書館一類的儲存之地,很多原始資料本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所缺失,再加上昂熱這位校長的有意為之,直接取走了檔案里關于暴血最關鍵的一部分。</br> 而楚子航之所以掌握了這種技巧,完全是因為他足夠聰明,他從那些檔案的蛛絲馬跡里找到了線索,然后一點點加以整合與融入,直到徹底重現那種堪稱禁忌的秘法。</br> 現在想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哪怕是對于楚子航來說,這一切都太過輕易,好像那些線索都是暗中契合的,他只需要找到就能拼湊出來,就像是一份藏寶地圖,雖然破碎了,但只要拼湊出完整的那一份路線,就能找到最終的寶藏。</br> 這其中充斥著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巧合,更像是有人提前布局,但楚子航管不了那么多,他渴望強大,而暴血就是能夠讓他快速強大起來的捷徑,就像是跟冥冥中的一位存在進行交易,楚子航想要變得強大,而有人想要讓對方學習暴血,如今雙方交易達成,各自心照不宣。</br> “師兄,看來康乃馨的祭奠,我需要早做準備,否則等花期謝了,就有些尷尬了。”夏彌用手心撐著下巴,看著楚子航說。</br> “也許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楚子航語氣平靜的說。</br> “師兄,在這方面你倒是表現的很樂觀誒,真該讓你看看你在奧丁領域里的鬼樣子,哦,對了,我當時是打算要拍照留念的,可那時候元素紊亂,電離現象可怕,手機屏幕直接變成了一串串雪花亂碼,沒法拍照,但我可以給你描述一下的,如果你很感興趣的話?!毕膹浲嫖兜恼f。</br> “算了,那應該只是一些單純的龍化現象,對于暴血而言,是屬于正常表現?!背雍降慕忉專欠N感覺就像是渴了要記得喝水一樣。</br> “師兄,難道你暴血的時候,當時沒有要大口吃肉大口喝血的沖動欲望嗎?就像是電影里的吸血鬼,一旦到了饑餓難耐的時候,就會在黑夜里露出獠牙去撕咬人類脆弱的喉管,等待著甜美血液從動脈里噴涌而出的一刻?!毕膹浺荒樚兆?,神情像個渴血的變態。</br> 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暴血了呢。</br> 楚子航沉默,沒有說話。</br> “師兄,你知道的,暴血會讓人產生非常強烈的攻擊性以及嗜血欲望,也就是所謂的殺戮意志,這種意志是龍族自身特有的精神力量,而從生物學角度分析,野獸會因為血水的味道而變得格外興奮,其實這是基因來決定的,又被稱為嗜血基因。</br> 龍類在憤怒后會不顧一切的攻擊目標,想要撕碎這些目標,同樣,在暴血的時候,混血種自身的殺戮意志會劇烈提升,就算是再溫和的人,也會變得殘暴,這是基因來決定的,想要避免這種沖動,除非是沒有生命的物體?!?lt;/br> 夏彌看向楚子航。</br> “我看過混血種的發展史與進化史,其實這個世界上本不該有混血種這種東西的,因為按照生命層次來說,處于高位的龍族是不可能跟低位人族進行交配的,就像是人類不可能會跟大猩猩去交配生育一樣,甚至連想一想都會覺得惡心。</br> 但混血種的確是出現了,出現在了歷史的長河里,直到現在。</br> 是人類的貪婪強行制造出了這種畸形的混血產物?!毕膹浻挠牡恼f。</br> 楚子航雖然沒有說話,但能夠看出來他的神態有些不自然。</br> 這樣的信息,對他這種殺伐鐵血的殺胚也都是很難接受的,可就是這樣殘暴扭曲的歷史,竟然被夏彌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br> “因為一場詭異的變故,人類奇跡般的殺死了黑王,然后從龍族手中奪取了世界的主導權,其實這時候人類應該徹底把龍族埋葬,以防未來遭受報復,可人類中的有些人卻不舍將龍族毀滅。</br> 因為龍類是強大的生物,掌握著言靈與煉金,人類中有些人覬覦這種強大而不可思議的偉力,于是將剩余的龍類保留下來用以研究,他們甚至還以對神獻祭的名義,讓人類少女跟龍類進行交合,從而誕生了混血種。m.</br> 想來還真是惡心不是嗎?</br> 龍類在對人類行殘暴之事的時候,可能也就是瞬間將其撕裂或是吞噬,痛苦也就在一念間,可人類玩得更花,讓龍類跟人類交合,讓人類在精神上承受無休止的痛苦與絕望,在我看來,那才是真正的殘暴。</br> 而這種殘暴是人類自己一手造成,只為了能夠獲得龍類強大的力量。</br> 但這種獲得,要付出的代價何止是慘烈。</br> 那些被獻祭給龍類的女孩們幾乎很難活到孩子降生,因為她們的身軀很脆弱,體內的混血種孩子太強,女孩們在囚籠里痛苦掙扎著分娩,直到被強大的子體破開身體而死亡,死不瞑目的那種?!毕膹浾Z氣清冷。</br> 楚子航閉上了眼,意識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太古,斑駁的石壁上倒影著少女們痛苦掙扎的身影,以及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可就是在這種慘烈的氛圍下,身穿白袍的祭祀們卻一臉圣潔的高唱圣歌。</br> 何等慘烈,何等絕望。</br> 楚子航呼吸有些沉重,只覺得那些畫面讓他壓抑的喘不過氣來。</br> “在混血種的世界里,混血種自身的血統比例越高,其血統優勢就非常明顯,而一旦突破某種極限,也就是所謂的臨界血限,那一切就變了,龍類的基因非常強大,能改變其他族類基因,然后就會形成進化,朝著更高層次的形態進化?!?lt;/br> “最終能進化為真正的純血龍類么?”楚子航下意識的問。</br> “師兄,還是之前我們提到的那個問題,混血種怎么可能會進化為純血龍類呢,因為兩者并非是一個種族,混血種可以無限接近龍類,但永遠也無法抵達那個終點?!毕膹浾f。</br> “為什么?”</br> “因為適者生存唄,存在即合理,既然混血種能夠誕生出來,甚至能一直存在這個世界上,那就說明人類基因并非一無是處,而是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與龍類基因產生一種平衡,這種平衡就是維持混血種自身存在的根本依據。</br> 就好比是之前給你吃的酸辣粉,雖然口感酸辣,吸溜起來非常過癮,尤其是那種酸辣刺激的味道,簡直讓人欲罷不能,但酸辣粉本質上的東西還是粉條,它之所以酸爽是因為放了辣椒跟陳醋,而不是說是辣椒陳醋制成的粉條,兩者并不是一個材質,但看起來好像都是一個味,其實也就是這個道理。”</br> 夏彌生動形象的解釋起來。</br> 可這種奇妙又另類的比喻,讓楚子航整個人都不好了。</br> 先前那份酸辣粉是在夏彌的威逼利誘加上苦口婆心才吃完的,其實楚子航并不喜歡那種味道,像是餿掉的湯汁,如今又聽到這種比喻,楚子航只覺得胃里翻涌,口干舌燥的咽了幾下唾沫。</br> “師兄,我看你咽口水了,是不是還對之前的酸辣粉念念不忘,我就知道你喜歡吃,一口氣就給吃完了。”夏彌笑嘻嘻的說。</br> 然后湊上前來,“師兄,要不我再給你帶份酸辣粉過來吧。”</br> “少來,我只是覺得不好吃才一口吃完的?!背雍竭B忙表態。</br> 他覺得這時候必須要實話實說,才不會讓夏彌誤解,否則真弄來酸辣粉,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折磨。</br>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覺得挺好吃的。”夏彌有些失望的說。</br> “所以說人類基因是不可能被完全改寫的。”楚子航岔開話題,繼續說道。</br> 夏彌點了點頭,“沒錯,人類基因看似弱小,實則能展現出驚人的強度,甚至會展開反擊,而對于純血龍類來說,這種基因就像是雜質里的渣滓一樣,是不潔凈的東西,所以混血種永遠也無法進化為純血的龍類,一味而強行進化血統,最終只會變為死侍,靈魂永遠也無法得到救贖?!?lt;/br> “我懂了?!背雍缴钌畹狞c了點頭。</br> “你懂個毛線啊懂,師兄,你要是真懂了,又怎么可能還會肆無忌憚的施展暴血呢,師兄,你未來處境堪憂誒,就算沒被奧丁像是穿雞翅一樣的刺死,也會被暴血熬死,從而靈魂墜入漆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毕膹浐掼F不成鋼的說。</br>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好像也沒得選,何必多想而徒增苦惱呢。”楚子航苦笑。</br> 從一開始他從獅心會那些殘缺的原始檔案里總結出來暴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種秘法的霸道后遺癥,簡直就像是跟魔鬼進行交易,他會一點點迷失自我,最后墜入深淵,徹底成為一頭只知道追逐力量的怪物,會成為魔鬼的奴隸。</br> 楚子航一開始就知道,但他沒得選,要斬殺奧丁,只有掌握這種極端的力量,他才有一絲機會。</br> “哦吼,咋的,師兄你這是要擺爛了??!你對得起我的付出嗎,你對的起我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么,你對的起我對你的愛么?”夏彌滔滔不絕的抱怨。</br> “愛?!”楚子航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br> 為什么話題會引申到一個奇奇怪怪的方向上去。</br> 他就是暴個血,怎么連愛都扯上了。</br> “咋地,師妹難道就不能對師兄產生一些愛意么?只是單純的表達,又沒讓你升華?!毕膹浄藗€白眼。</br> “好吧……”</br> 楚子航被懟的啞口無言,無法反駁,好像是他自己多想了。</br> “師兄,你好自為之啊,不要再濫用暴血了,為自己,也為那些在意你的人,你怎么都要克制一下,我真的不想有一天捧著康乃馨去你墳頭祭奠,師兄,我真不想的?!毕膹浬钌畹膰@息一聲。</br> 她伸出手臂,將楚子航輕輕抱住。</br> 什么情況???</br> 楚子航微微一怔,被女孩抱在懷里的那張臉有些發懵,不知道夏彌又抽什么風,突然將他給抱住了。</br> 楚子航抬頭就打算制止對方,然而卻看到夏彌那張絕美的臉淹沒在霞光里,女孩神情鄭重,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br> 楚子航甚至看到女孩美眸里那一抹淡淡的悲傷。</br> “嗯,我以后……會克制的。”</br> 楚子航沒有掙扎,而是鬼使神差的對夏彌說了這句服軟的話。</br> 這一刻,霞光漫天卷落,如潮水般將兩人的身影淹沒在了一起,溫馨又唯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