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子航,你是沒吃飽么,能不能大力點,你要知道你是在搓背,不是在敷面膜。”</br> 男人趴在板子上不滿的哼哼唧唧。</br> 搓背?</br> 我在哪?</br> 楚子航幽幽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霧氣蒙蒙的世界,周圍被燒的滾燙,要不是身邊男人不滿的聲音響起,楚子航還以為自己來到了陰曹地府。</br> 他下意識的就摸向腰間的村雨。</br> 就算真的是來到了陰曹地府,有那把煉金武器在手,楚子航也有信心能夠在地獄里砍出一條路來。</br> 只是他如今腰間空空如也,村雨不知道哪里去了。</br> 等到眼前的視線清晰起來,楚子航愕然發(fā)現(xiàn),他其實正處在一個澡堂里,而自己啥時候已經(jīng)幾乎快脫光了,只剩下最后一件內(nèi)衣護體。</br> 內(nèi)衣正面還有捂臉的小熊圖桉,楚子航嘴角抽了抽,他想起來了,這是曾經(jīng)那個男人給他買的內(nèi)衣。</br> 可男人對楚子航的記憶,好像還停留在小時候的印象,由此也能看出對方的不負責任。</br> 身前平鋪著一條長板,旁邊放著牛奶與食鹽,長板上面則橫躺著一具灰不熘秋的身體,此人面朝板里,雖然膚色不咋地,但身材卻是一頂一的好。</br> 此刻聽到男人不耐煩的聲音,楚子航怔了一下,那語氣簡直跟楚天驕沒有兩樣。</br> 盡管有些疑惑對方的出現(xiàn),盡管他還沒看到這家伙的臉,但楚子航已經(jīng)猜了出來,眼前之人必然是他的無能老爹楚天驕。</br> “小子,是不是還在埋怨我沒有參加你的家長會,可你也知道,老爸我那天需要陪老板做一個非常重要的保健項目,真的是無法抽身。”</br>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連忙將腦袋扭過來,對楚子航滿臉賠笑著說。</br> 正是楚天驕。</br> “哦,保健的怎么樣,有我這手法舒服么?”楚子航看似隨口一說。</br> “那肯定是沒得比,人家那些是專業(yè)的,手感……咳咳。”</br> 楚天驕下意識的回答。</br> 可這一開口就知道壞了,原來楚子航這家伙是在套他的話,趕忙就要給兒子賠罪。</br> “看來那保健項目的確重要,自己搓吧!”</br> 楚子航冷哼一聲,將手里的搓澡巾扔到了楚天驕后背上。</br> 話說他就不該對這個男人抱有幻想,他怎么能夠期待這個向來不負責任的家伙能參加他的家長會呢,哪怕他在那次月考考了全年級第一,家長們都覺得楚子航的父母非常期待能參加這次家長會。</br> 畢竟這可是自家兒子為自己長面子的時刻。</br> 可事實證明,根本就沒有人在意。</br> 最后還是他的那位‘鹿爸爸’趕來,對方站在班級的講臺上發(fā)言,因為來的匆忙,人家手里甚至連張演講稿都沒有,但仍然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將楚子航說成一個品學兼優(yōu)孝順父母的好孩子,與此同時,他的那位鹿爸爸也將一個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又才學淵博的長輩形象刻畫的淋漓盡致。</br> 連楚子航都覺得沒問題。</br> 如果這是他同學的家長,對這種人,楚子航至少不會反感。</br> 不得不說,這位鹿爸爸很會來事,甚至到了午飯的時候,已經(jīng)訂好了大飯店,邀請班主任老師以及其他家長一起用餐。</br> 這要是換做楚天驕,可能會邀請他們一起去洗個腳啥的。</br> 餐桌上每個人都是笑意盈盈,甚至還有不少開公司的家長知道鹿爸爸是一位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頓時產(chǎn)生了很大興趣,紛紛遞交自己的名片,甚至還有個別家長已經(jīng)同意了業(yè)務上的往來。</br> 可以說,僅僅是一次演講外加一頓飯,鹿爸爸的形象已經(jīng)幾乎被所有人折服,或許也就只有這樣一位爸爸,才能培養(yǎng)出楚子航這種優(yōu)秀的孩子吧。</br> 餐桌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大家你來我往,都表現(xiàn)的非常熱情,唯獨楚子航低著頭悶悶吃飯,一盤松鼠桂魚幾乎被清盤。</br> 后來楚子航才知道,那次他的鹿爸爸在收到學校通知的時候,當時還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可對方想都沒想,眾目睽睽下穿上外套就來學校了,只為了能夠給楚子航站臺。</br> 如今在澡堂里聽到這個男人毫無誠意的道歉,與不負責任的敷衍,楚子航只覺得內(nèi)心煩悶。</br> 是的,只有煩悶,而不是知道一切真相后的對峙。</br> 明明他們已經(jīng)將一切剖開,對方是奧丁的人,而楚子航是奧丁的死敵,這一刻兩人本該持刀相向,為各自的立場而戰(zhàn),可現(xiàn)在好像他們僅僅只是一對父子,父親無能好吃懶做,又不負責任,兒子內(nèi)心充滿抱怨,對這位父親的種種表現(xiàn)滿是失望。</br> 楚子航覺得有些怪異,因為他好像跟這位父親的恩怨遠不止于此,但此刻他心中只有失望與抱怨。</br> 為什么這個男人不能表現(xiàn)的積極一些,哪怕這家伙很窮,甚至還會讓他搓背,但楚子航不在乎,只要楚天驕心里有他,這就夠了。</br> 可就是這么簡單的行為,楚天驕卻做不到,遠遠做不到。</br> “那啥,兒子,要不你躺下,老爸我給你搓搓背,放心,我手法很熟練的。”楚天驕安慰的笑道。</br> 還拍了下楚子航的屁股。</br> 楚子航心中的不滿幾乎全寫在了臉上。</br> 楚天驕很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就這會在心里吐槽的功夫,楚天驕就已經(jīng)直接上手了。</br> 開始在楚子航后背涂抹鹽巴,然后有規(guī)律的拍打揉捏起來。</br> “兒子,這些錢你先拿著,別嫌少哈。”</br> 楚天驕從一旁的錢包里抽出一沓小紅魚,直接塞進了一旁楚子航的衣服口袋里。</br> “怎么?覺得心里過意不去,打算用錢來安慰我?”楚子航不屑的瞥了眼男人放在身邊的一沓鈔票,看起來有一兩千的樣子。</br> “哎呀呀,咱父子倆還用得著這么客套嘛,你小子想多了。”楚天驕大咧咧的一巴掌拍在楚子航腦袋上。</br> 旋即給自己點了根煙,坐在長板上開始吞云吐霧起來。</br> “子航,你長大了,談戀愛啥的,肯定會需要錢的。”煙霧中,楚天驕那張臉變得朦朧起來,有些看不清。</br> “莫名其妙,誰說我談戀愛了?”楚子航嘴角抽了一下。</br> “嘿嘿,還不好意思說啊,前幾天我都看到了,你跟一個很漂亮的女孩逛商場,又是給人家買奶茶,又是一起去水族館,最后還去看了電影,這不就是談戀愛的節(jié)奏嘛。</br> 嘖嘖,子航,有一點我要夸你,咱父子倆的眼光一樣,選的女孩都是那種非常漂亮的,話說當初我就是這樣看上你媽媽的。”楚天驕恬不知恥的感慨道。</br> “什么女孩?我怎么不記得了?”</br> 楚子航愣住了。</br> 記憶中,他跟其他女孩做過那些事情么?</br> 看到楚天驕說得煞有其事,楚子航皺起眉頭,如果對方?jīng)]說謊的話,那他又是跟誰去過的呢。</br> “我說兒子,你該不會是忘得一干二凈了吧,我雖然對你跟你媽媽有點不負責任,但在感情上還是非常專一的,這一點你可要記住嘍。”</br> 看到楚子航疑惑甚至是有些推脫的樣子,楚天驕忍不住囑咐道。</br> “我不記得了。”楚子航一本正經(jīng)的說。</br> “好家伙,不記得了?你一句輕描澹寫的不記得,就真不記得了?明明就是前幾天的事情,我看你當時玩得也挺開心的,那個叫夏彌的女孩還約你,說下次有空能去她家做客。”楚天驕強調(diào)。</br> “老爸,你說那個女孩叫什么?”</br> 楚子航下意識的問道,甚至連喊了楚天驕老爸都沒有在意。</br> “她叫夏彌啊,話說你小子連這個也給忘了?子航,你要記住,咱男孩子可以衰一點,但絕不能渣啊!</br> 兒子,人家邀請你去她家,說明你在人家心中的地位非常重要,有空的話,也可以邀請對方來咱家做做,你要是覺得我給你丟人,你可以讓你后爸給你安排,到時候也能顯出咱的實力來。</br> 而且不要不好意思,要是真喜歡人家,那就大大方方說出來,這種事情肯定是男孩子主動的嘛。”</br> 楚天驕喋喋不休的說著。</br> 可楚子航已經(jīng)聽不到了,只覺得一股股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br> 楚子航腦袋作痛,他好像想起來了,在商場,在水族館,在電影院,他跟一個美麗的女孩在一起的一幕幕。</br> 而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好像是夏彌。</br> 下一刻楚子航就昏迷了過去。</br> ……</br> 潔白的窗簾被風吹起,陽光從窗外涌來,如金色的潮水傾瀉在男孩大理石般冷峻的臉龐上。</br> 楚子航從昏睡中睜開了眼。</br> 很奇怪,他從那個夢境里昏迷后,接著就在現(xiàn)實中醒來。</br>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夢到楚天驕,又為什么會有那些對話,甚至是最后關于戀愛的問題,以及那曾經(jīng)在一起的女孩。</br> 這個夢有什么啟示,還是說僅僅只是他夢中的臆想。</br> 腦袋傳來劇痛,好像里面精神的弦被崩的筆直,稍微思考,這根弦就開始互相扯動。</br> 這是哪里?是天堂么?</br> 楚子航覺得自己也可能沒有醒來,而是去了天堂,只是他這種人,真的會有到天堂的一天么?</br> 他隱隱記得在那座尼伯龍根里,奧丁的實力太強大了,哪怕楚子航三度暴血,甚至將村雨催動到幾乎巔峰的狀態(tài),但仍然沒能將奧丁擊敗,反而被對方一槍挑中,慘烈的傷勢遍及全身,而他在瘋狂失血,等待著死亡。</br> 楚子航覺得在那種局面下,自己的下場唯有死亡。</br> 誰又來拯救自己呢。</br> 盡管路明非有實力能夠抵擋奧丁,但男孩在那時候并不在,就算危機關頭趕來,而奧丁在最后真想要殺死自己,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br> 對了,最后關頭好像是夏彌來了。</br> 可那個女孩若是龍女的話,又怎么可能會暴露自身的實力呢,對方可能在謀劃一個很大的計劃,說不定還會關乎對方那位龍王哥哥的性命,又怎么可能會輕易暴露自己,從而威脅到自己的家人呢。</br> 楚子航覺得,夏彌能夠隱忍到現(xiàn)在,必然是將自身的氣息隱匿的很好,所行所做都是正常人類女孩的行為準則,學習、購物、逛街等等完全沒有任何異常,若非是卡塞爾的情報網(wǎng)非常強大,還發(fā)現(xiàn)不了這位女孩的異常。</br> 而且根據(jù)卡塞爾的消息,關于夏彌的一切,好像并非是學院早就收集到的信息,而是有人暗中相助,讓他們調(diào)查夏彌,從而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的種種看似正常行為下的不正常。</br> 視野變得開闊,眼前是一片純凈的潔白,一切顯得有些朦朧,楚子航覺得身邊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直到片刻后才看到這張近在遲尺的絕美臉頰。</br> 好美啊……</br> 楚子航以正常人類的審美觀點暗自想。</br> 女孩一身潔白長衣,神情恬澹,目光柔和,此刻正緩緩俯下身,似乎是要準備親吻過來。身后如黃金般耀眼的光散發(fā)而來,女孩真的如天使降臨,用愛與溫柔來憐愛人間子民。</br> “你醒啦。”女孩輕聲說,氣息芬芳。</br> “這里,是天堂么……”</br> 楚子航神情有些恍忽。</br> 他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仍然在極力的掙扎起身,努力的將腦袋往前湊了湊,似乎是要看清女孩的臉,對方天使般絕美的身影散發(fā)出澹澹馨香,猶如雨后盛開的梔子花。</br> 嗯?這天使身上的味道,好像在哪里聞過。</br> “師兄,你要是再往前來的話,可就是耍流……唔。”天使忍不住開口了。</br> 她的語氣先是戲謔,可直到后來,只發(fā)出了一聲猝不及防的嚶嚀,像是被突然擊中了。</br> 因為在若有所思間,楚子航仍然無意識的身子朝前探。</br> 等到聽見女孩聲音的時候,他的嘴唇剛好碰觸到了對方帶有澹澹梔子花香的唇瓣。</br> 雙唇觸碰間的柔軟在心間燦爛綻放。</br> 正是這種美妙的觸感讓楚子航從恍忽中醒來,他有些迷離的目光逐漸聚焦,直到徹底看清了這位俯身下來的天使。</br> “夏彌?”</br> 楚子航愣了一下,看清了如天使般的真容,正是夏彌。</br> “師兄,剛剛潤不?”</br> “很潤。”m.</br> 楚子航下意識的回答。</br> 可下一刻就后知后覺,渾身當場激靈靈抖了個寒顫。</br> 見鬼,我剛剛做了什么?</br> 我我我親了夏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