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我親愛的寶貝,我給你的安排并沒有錯。</br> 我會把你嫁給豪門的兒子,一旦我垂垂老矣,他將會成為你能夠依靠的男人。</br> 他現在雖然還小,但他終會長大。</br> ……</br> 飛馳在風雨中的邁巴赫里,音響再度傳來了那首父親與女兒的對唱。</br> 楚子航在卡塞爾學院的盤山公路上駕駛著汽車一路疾馳,聽著音響里響起的愛爾蘭樂隊Altan的《DailyGrowing》。</br> 歌詞大意是說一個老父親要將自己二十多歲的女兒嫁給一個十幾歲的富家子弟,也就是富二代,女兒不愿意,表示等這個年輕的小丈夫長大后,自己就已經老了,但老父親說自己的安排非??孔V,完全沒問題的,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有錢人,等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自家女兒也算是有所依靠。</br> 不過悲催的是,這位富二代還沒來得及長大,就掛掉了,女孩非常難過悲傷,于是就用法蘭絨為其織了一件漂亮的……壽衣。</br> 這首歌里有那個男人曾經對他的期望。</br> 別管自己是男孩還是女孩,楚天驕都想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所謂的豪門,因為他對自己的人生完全沒有把握,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過上美好而平安的生活,能夠在未來有一個穩定的依靠。</br> 以前楚子航不能理解楚天驕,可直到經歷過那次高架路事件后,他忽然明白了。</br> 這是一個有著雙重身份的男人,他可以在暗面表現的如孤狼般兇狠凌厲,同樣也能在明面將自己表現的像個無能丈夫與父親。</br> 到底哪一面才是楚天驕的真正身份呢,在經歷過那次事件后,楚子航覺得一切已經顯得不重要了。</br> 往日里那個無能的男人總會丟三落四,總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哪怕是早早就對其說過的一些事情,關鍵時刻也總會掉鏈子,但這個無能的男人好像也并沒有那么無能,有時候也會開著老板的車來接楚子航放學,甚至還會在無人的時候教他學開車。</br> 而當家人受到傷害的時候,這個男人就會化作一頭拼命的狼,露出自己的獠牙,哪怕面對強大自己太多的敵人也不會放棄。</br> 高架路上,疾馳的汽車里,楚子航忽然覺得很難過。</br> 不久前,就在這輛邁巴赫里,楚天驕充當司機開著車,楚子航還對男人吼著讓他閉嘴。</br> 因為楚子航覺得楚天驕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明明在他的人生里沒有充當過父親的角色,還對他的未來指手畫腳,無論是出不出國留學,還是留在國內上大學,這都是自己的事情好吧。</br> 關鍵是楚天驕表示讓自己留在國內的時候,還要讓那個后爹幫忙找關系,做人真的沒有一點下限么?</br> 這是當時楚子航內心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快要憋炸了,必須要吼出來。</br> 看到男人那張有點錯愕的臉,楚子航沒來由的覺得解氣。</br> 他怎么可能會聽這個男人的建議呢,難道聽了未來就能找個結婚又不離婚的女孩么?聽了就能準時來參加自己孩子的畢業典禮么?還是說聽了就能讓自己的后爹為自己以后的人生路找關系走后門?</br> 楚子航當時就忍不住了,直接對楚天驕說了很多尖酸刻薄的話。</br> 其實在他心里,那些話只是楚子航故意要刺激楚天驕的,目的就是想要讓對方難過一下。</br> 說到底他終究還是個叛逆的少年??!</br> 在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楚天驕不再表現拉跨,而是像一頭狼,面對獅子猛虎這種森林之王的挑釁,他兇狠的站了出來,誰要是敢動他的狼崽子,他就跟誰玩命。</br> 楚子航的神情格外恍惚。</br> 他腦海里不由回憶起楚天驕對他說的每一句話。</br> “子航,快走!開上那輛車!”</br> “小子,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聽話!”</br> “給老子記住,你是我楚天驕的種,我死不足惜,但至少我在這個世界上還留下了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是你?!?lt;/br> “小子,如果你死了,我就徹底輸的一無所有了,別讓我失望,好好愛自己,好好愛你媽媽,我欠你們的太多了……”</br> 楚子航猛地踩下剎車,輪胎與水泥路發出刺耳的聲響,汽車最終停在了潑天般的雨幕里。</br> 整條高架路上空蕩蕩的,只有這輛邁巴赫處在這場暴風雨的最中心。</br> 楚子航打開天窗,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他的臉色蒼白,胸口劇烈起伏,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狼狽時刻。</br> 但這個一向好強堅勇的男孩卻對這種現狀感到深深的無力。</br> 是的,他沒有力量去打破那一切,那個男人讓他離開,可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待在旁邊礙事絆腳,于是讓他提前走。</br> 可直到楚子航回憶起男人對他說的話。</br> “好好愛自己,好好愛你媽媽,我欠你們的太多了……”</br> 既然知道欠我們的太多,為什么不自己去彌補,反而去說那樣的話。</br> 楚子航內心顫動,他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br> 自從楚天驕真正展露出自己的實力后,面對奧丁,他沒有做過任何多余的動作,也沒有說多余的廢話,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自己的用意。</br> 楚天驕讓他去車廂拿黑色手提箱,實則并不是要給那些怪物們,而是要牽制他們,為自己換來生的機會,男人讓他跑,就是要讓他快速撤離。</br> 如今男人對他說的那些話,不正是一份深深的期待么?</br> 也許……也許對方已經有死的覺悟了。</br> 他是楚天驕在這個世界唯一存在的證據了。</br> 楚子航仰望夜幕,全世界都在落雨,雨水呼呼呼的從天窗灌了進來,冰冷甚至有些堅硬的雨水猛烈抽打他的臉,可他卻覺察不到冷,耳邊只有那首歌在回蕩。</br>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死了,他會很悲傷吧。</br> 不!</br> 既然你欠我們的,又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死掉!</br> 楚子航狠狠抹掉臉上的雨水與淚水,目光兇狠的對著這輛邁巴赫的中控臺發出一聲沉喝。</br> “啟動!”</br> 他的聲音低沉,有一股威嚴的力量。</br> 就像是武士對著自己身下的戰馬發出沖刺指令,戰馬嘶鳴中奔跑起來,馬背上的武士神情肅然,高舉戰刀向敵人發起沖鋒。</br> 轟隆??!</br> 中控屏幕大亮,閃爍著冷藍色的幽光,野獸般的渦輪增壓引擎發出沉雄的吼聲。</br> 引擎的轟鳴咆哮瞬間蓋壓過天際的雷鳴,緊接著這輛汽車就朝原路折返了回去。</br> 邁巴赫風馳電掣般在高架路上疾馳,車身兩側濺射出一人高的水墻。</br> 時間刻不容緩,所以楚子航幾乎沒有減速,全程以極速沖刺,就像男人說的那樣,這可是一輛豪車,全力跑起來的話,神都追不上,那么如果全力去沖刺的話,想必也能夠將那個所謂的神靈沖撞出去吧。</br> 懷著這樣的信念,楚子航再度踩下了腳下的油門。</br> 可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br> 他下意識的偏頭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身下的邁巴赫突然失控,最終狠狠撞在了一側護欄上。</br> 狂暴的沖擊力導致這輛汽車一連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br> 不愧是頂級豪車,哪怕是這種劇烈的碰撞,各種保護裝置在第一時間啟動,使得楚子航并沒有受到多么嚴重的傷勢。</br> 冷笑聲響起,像是有人在他耳邊低語。</br> 靈視的感覺再度出現。</br> 楚子航的大腦深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猶如無數條狂蛇在噬咬他的神經,意識變得混亂,他的腦海里涌動著無數根凌亂的線條,就像是太古時代的古老碑文,它們在這一刻徹底活了過來,如蛇一般爬行。</br> 巨大的神像,被砍下的神像頭顱,胸口插著長槍的少女,漆黑而遮天般的雙翼,白發狂舞的女人,以及從眼角滑落的漆黑淚水,就像是太古時代的一場祭祀,各種幻象頻生,又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對楚子航講述那曾經逝去的歷史。</br> 他的各種感官變得超乎尋常的強大起來,盡管在先前那群黑影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靈視過一次,各種感官也帶來過一次提升,但這一次更為深刻。</br> 眼前的世界從未有今天這般真實。</br> 嘭的一聲,楚子航一腳踹開變形的車門,迎著風雨狂奔起來。</br> 即使這輛邁巴赫報廢了,但他還有自己的雙腿,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一直往前沖。</br> 冰冷的風雨仿佛一柄柄刀劍不斷砸在他的臉上以及全身,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楚子航奔跑的身影,哪怕是死亡也不行!</br> 這一刻楚子航全然忘記了楚天驕對他說的話,什么快跑,什么要乖,什么好好愛自己愛媽媽,他統統刻意的忘記了。</br> 在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將那個男人找回來。</br> 既然是欠的,那就當面還清!</br> 哪怕到了那里那些黑影如狂潮般撲殺上來,哪怕那位神祗投射出那柄代表審判命運的圣槍,楚子航發誓,自己絕對不會退縮半步。</br> 縱然是那個男人被拉進地獄里,他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對方從地獄里拉出來。</br> 血統覺醒后帶來的各種力量飛快提升,讓楚子航仿佛奔跑在風里,周圍的一切不斷的朝后拉扯,那是極速帶來的視覺差。</br> 力量,這就是力量么……</br> 楚子航內心激蕩,如今他跟那個男人一樣,同樣擁有了強大的力量,這樣他就能夠跟對方并肩作戰了,就不會被當作需要保護的累贅,更不會需要男人舍棄生命才能保全下來。</br> 楚子航緊緊抿著嘴,握緊拳頭,心中高唱著勇敢勇敢我的朋友,如動力小子般埋頭狂奔,只為了能夠更快抵達那個生死的戰場。</br> 直到他來到了那里,楚子航整個人卻愣住了,這一刻世界變的無比死寂,唯有大雨嘩嘩而落。</br> ……</br> 楚子航駕駛著邁巴赫在盤山公路上呼嘯疾馳。</br> 記憶中,當他再度回到那片戰場的時候,并沒有找到楚天驕的身影,而且那些如惡鬼般的黑影們以及那位端坐在八足天馬上的偉岸神影同樣消失不見了。m.</br> 一切就仿佛做的一個夢,又像是經歷了一場幻覺。</br> 楚子航一個人站在高架路上,只覺得這條路永無邊際,風雨漫天呼嘯,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br> 是的,他本以為那個男人就此死去,被那些黑影以及那位神祗殘暴的吞噬了。</br> 這些年楚子航一直都在尋找曾經的線索,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甚至不惜掌握暴血秘術,哪怕明知道那是一座深淵,但他義無反顧,只為了在找到線索甚至是找到曾經的敵人后,能夠有實力去戰勝他們,而不是像當初的自己一樣無能。</br> 可沒想到再度見到對方的時候,卻已物是人非。</br> 凱撒不斷提示著斗篷人的氣息方位,楚子航駕駛著邁巴赫高速疾馳的跟隨,哪怕是過彎的時候也毫不減速,一側就是懸崖,有時候過彎很急甚至半個輪胎都會懸在崖邊。</br> 就連藝高人膽大的凱撒也不由得悄悄抓住一側把手,生怕發生墜崖事故。</br> 不過沒多久斗篷人移動的速度就慢了下來,甚至是越來越慢,直到徹底停了下來。</br> 哧!</br> 輪胎與地面發生劇烈的摩擦,濺射出一人高的水墻。</br> 邁巴赫同樣在這一刻急停了下來。</br> 因為已經來到了山頂,而那個斗篷人同樣逃到了這里。</br> 對方臉上的面具滿是破損的裂紋,透過呼嘯的風雨依稀能夠看到那張臉的眉宇。</br> 對方似乎并沒有慌不擇路地繼續逃亡,更像是在這里等待著這輛邁巴赫追逐上來。</br> 天地沉寂,唯有風雨呼嘯。</br> 刺目的車燈將周圍照的一片雪白。</br> 斗篷人獰亮的瞳孔深深凝視著邁巴赫,似乎是看到了車里的人。</br> 他下意識的忽略了副駕駛位上的凱撒,全程都在盯視著楚子航。</br> 而坐在主駕駛位子上的楚子航凌厲的目光同樣凝射向了斗篷人,瞳孔里幾乎迸發出實質般的火焰。</br> 轟隆??!</br> 慘白色的閃電照亮了兩人格外冷峻的眼神。</br> 在兩人之間涌動著一股獨特的氣場,互相籠罩著彼此。</br>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凱撒不由得眼角抽搐。</br> 好家伙,這是對上眼了?</br> 不知道為啥,凱撒突然覺得自己在這里好像有點多余。</br> 靠,那我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