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潯陽朦朦朧朧地起床,聽到外間傳來了煮飯聲響,便朝那里走了過去,伏清白正在往鍋里蒸什么東西。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開口道:“早上好,你今天不上班嗎?你在做什么?”
伏清白對著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面無表情道:“你早上幾點上班?”
“八點半。”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很好,已經八點零二分了,“我今天早上不去石場,你快點收拾一下,我買了點包子。”
陶潯陽立馬笑出一朵花來,“好的!我馬上去洗漱,等我兩分鐘。”
包子有豆沙餡兒的,有肉沫餡兒的,還有白菜餡兒的,種類很多。陶潯陽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全被伏清白給解決了。
“謝謝你的包子,很好吃,我去上班啦!”
“你們中午一般吃什么?”
“啊?”
伏清白手里收拾著碗筷,低頭輕聲道:“今天中午我在家里,你要回來吃飯嗎?”
他已經好久沒在家里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難得這個屋子里現在有了點人氣,他想……
陶潯陽頓時有點為難,“呃……我們中午只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我怕時間不太夠。”
一來一回的就是二十分鐘,吃飯十分鐘明顯太匆忙了。
伏清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起頭看著她道:“那你們中午一般吃什么?”
陶潯陽歪著頭想了一下,“昨天是點外賣的,附近有很多吃的,她們一般都是點外賣。”
“你們中午什么時候休息?”
“十二點。”
“那行,中午我給你送飯來。”
陶潯陽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么,強忍住了內心的激動之情,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道:“謝謝你!”
伏清白抬起頭看了眼面前陽光明媚的人,忽然覺得心間落下了一顆小石子,激起了陣陣漣漪。
想著中午有人送飯來,一整個上午,陶潯陽都樂呵呵的,接待客人都異常有耐心,充滿激情。
另外兩個小伙伴都知道她有一個暗戀的人,只當她是要成功了才這么開心,便一直在逗她玩。
“哎呀哎呀,待會他要來給我送飯,你們不要亂說啊。”
馮果果佯裝委屈道:“嘖嘖,這就是美女的魅力嗎,想到我在這里工作這么多年了,還沒見人來給我送過飯呢。哎,我咋這么凄慘呢。”
陶潯陽一把抱著她,笑道:“你都有老公有兒子了,就不要和我們這種還在愛情里苦苦掙扎的可憐人比了。等我這事成了,請你們吃喜糖,得了吧。”
“小李啊,記著小陶今天這句話。有你這句話放在這里,姐保證幫你把這個男人搞到手。”
“一言為定。”
中午十二點,伏清白準時出現在了鞋店門口。他理了個發,穿了身米白色的外套,整個人看起來積極又陽光。雖說不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個,咋一看,也是個年輕正氣的小伙子呢。
陶潯陽一下子就蹦跶到了他面前,接過他手里粉紅色的餐盒,笑呵呵道:“謝謝你!你要不要進來坐坐,看看我上班的地方?”
伏清白試著扯了兩下嘴皮子,最終還是沒成功,只得放棄了,依舊面無表情道:“不了,你快點吃飯吧,免得菜冷了。”
“好的,謝謝你!”
等人走了,另外兩個人立馬把陶潯陽圍了一圈,嘰嘰喳喳個不停。
“看起來是個小帥哥,小陶你眼光不錯啊,對方是做什么的?”
“開挖機的。”
“那可以啊,聽說開挖機的挺有錢的,就是人太瘦了,怕經不住折騰哈哈哈。”
“來來來,快看看小帥哥給我們家小陶美女帶了什么菜。”
飯盒里三個菜,一個紅蘿卜絲炒肉,一個番茄炒雞蛋,還有一個炒青菜。色香味俱全,看來很有食欲。
“快嘗一嘗小帥哥的手藝怎么樣。”
陶潯陽直接把筷子遞給她們,笑道:“你們先嘗吧,我怕他給我飯里下毒,哈哈哈。”
李玉賢立馬豪氣道:“來來來,給我,我不怕死。”
馮果果看見她吃了一口,連忙問道:“怎么樣怎么樣?”
“嗯嗯,以我嘗遍天下美食的嘴來說,絕對及格了的。”
“來來來,筷子給我,我也試試。”
李玉賢把筷子遞給了她,她試了一下碗里的番茄炒雞蛋。
“嗯,不錯不錯,小陶找了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啊,我們鬧了這么久,你還沒吃呢,你快吃吧。”
陶潯陽拿著筷子,眼眶卻慢慢濕潤了起來。
這頓飯,包括這個飯盒,一切都是對方今天新置辦的。他總是這么傻,別人給他一點點好,他就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能怪他賤嗎?不能,只怪這冷漠的世間給他的好太少了。
下午下班回到家,家里已經添了新的面條和大米,冰箱里還有一些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對于一個長期苛待自己到近乎自虐的人,購買和儲存一些簡單的生存物資,已經十分難得了。
直到伏清白下班回來,陶潯陽都沒有想好晚上吃什么。她不想繼續用面條虐待兩人的胃,可是又不敢輕易毀了對方精心購買的大米和蔬菜。她怕自己那臨陣磨槍的廚藝,過不了關。
人都已經回來了,再考慮煮米飯就有點太晚了,最終她只能繼續煮面條了。
“你們石廠有年輕的人嗎,和你同年的,可以交個朋友什么的,我看你好像都沒怎么出去玩,你不要覺得我多嘴啊。”
難得第一次在吃飯時有人打破了沉默,伏清白頓著目光想了幾秒,搖搖頭。
陶潯陽歪著頭繼續問道:“那有人給你介紹對象嗎?你長得也不差,還會一門技藝,肯定有人給你介紹對象吧。”
伏清白依舊是木著腦袋搖搖頭。
地方小,在他們挖掘機這個圈子里,他“大傻子”的名號早已傳遍了每個角角落落。誰還敢把女兒嫁給他,嫁給一個負債幾十萬的人。小地方的人,一輩子能掙幾個幾十萬?
這些東西,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陶潯陽頓時鼻孔出氣,憤慨道:“是他們沒眼光,看不出你是個潛力股,現在不都流行這個說法嗎。”
伏清白難得笑了一下,卻是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連忙道:“我說真的呀,反正我就很看好你,大部分人都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這世上有幾個人是轟轟烈烈的啊,反正我就很喜歡平淡的生活,簡單,舒適。”
伏清白沒做評價,只是沉默地把鍋里的剩余的面條掃蕩干凈了。
在他洗碗的同時,陶潯陽拿著熱得快在一旁燒水,準備洗澡。她全身上下都是抓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忍了兩天,她實在受不了了,還是得洗個舒服的澡。
“這個東西容易漏電,用的時候注意點。”
這話一出,當即嚇得陶潯陽渾身一哆嗦。她看著一臉平靜的人,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死命忍住了扔掉手里電線的沖動。
“呵呵,是嗎?”
“嗯,以后你要燒水就叫我吧,我給你準備。”
“好的,謝謝你!”
陶潯陽已經好久沒體驗過在廁所用水桶洗頭和洗澡了,這個澡洗的可謂是兵荒馬亂。她沒帶生活用品來,用的都是伏清白的。很簡單的兩大瓶,一瓶洗澡,一瓶洗頭,不能再簡單粗暴了。熱水和沐浴露碰到她那些還沒結痂的新傷口上,那滋味,真酸爽。她沒有浴巾和頭巾,洗完澡只能穿著睡衣,學著用毛巾擦頭。
南方開春這段時間冷得凍死個人,冰涼的地下室里,陶潯陽哆嗦的直跳腳。渾身上下滿是雞皮疙瘩,一摸著就把她給惡心透了,她當即恨不得把這層皮給活剝下來。
洗完澡回到樓上,伏清白正拿著一張新帕子等她。
“你過來我給你擦擦頭發,我這里沒有吹風機,晚上濕著頭發睡覺不好。”
陶潯陽對著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后乖乖坐到了他面前的小凳子上。
“謝謝你!你真好,從我第一次見到你起,我就知道……”
等了半天沒等到后半句,伏清白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就知道什么?”
陶潯陽眼神清澈道:“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不然我才不會死皮懶臉地跟著你來,我又不傻。”
伏清白第一次真心笑了出來,可惜他面前的人看不見,“你在這個地方就沒有其他同學朋友了嗎?”
“有啊,他們都在外面呢,要么讀書,要么工作,都沒人愿意回這個小地方了。”
“好了,頭發差不多了,你稍微晚點睡,等它多晾一會兒。”
“嗯嗯,好的,謝謝你!”
陶潯陽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打開燈,發現原本昏暗的小燈泡已經被一個明亮的白熾燈代替了。
看著那個小燈泡,她獨自樂了好一會兒。
她搬來的時候知道夜間生活會比較枯燥,就隨身帶了兩本長篇小說來打發時間。
她從床頭拿出書本,翻到昨天看的地方,正打算繼續往下看,喉嚨里突然傳來瘙癢感。她捂住嘴巴輕輕咳嗽了兩聲,并沒有好受多少。無法,她只得從包里掏出兩粒藥塞進嘴里。心里卻想著,時不待人啊。
時間對于伏清白來說是如影隨形的折磨,對她來說,卻是一天趕一天的昂貴消耗品。
翌日下午,陶潯陽總算鼓起勇氣,動手煮飯了。她回憶著伏清白的口味,在網上找了一些教程,復制了對方給她煮的第一頓飯。
冰箱里還有一些肉和雞蛋,西紅柿和紅蘿卜是她重新在超市里買的。青菜是今早伏清白買的現成的,她根本分不清這些青菜誰是誰,統稱為青菜。
有句話說的好,腦子會了,手還不會。這句話用來形容陶潯陽的廚藝,再合適不過了。明明是按著視頻教程來的,為什么她切出來的紅蘿卜絲一條比一條粗。混著肉絲炒出來,就像抄了一盤木頭。
切番茄丁的時候,還不小心把手指給切到了。最后呈上桌的不是番茄炒雞蛋,而是西紅柿蛋花湯。
青菜已經洗好了,她在思考自己該不該繼續折騰這些無辜的菜葉子時,伏清白回來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見他手里還提著一個袋子,笑道:“我給你接好水了,你直接可以燒水了。”
伏清白站在樓梯口沉默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就上樓去了。
他洗完澡,陶潯陽也把最后的青菜炒好了。三個菜擺上桌,真是各有各的特色。
陶潯陽捂住嘴咳嗽了一聲,繃著臉道:“不好意思,沒什么經驗。”說到最后還是繃不住了,直接捂著臉笑出了聲。
伏清白一臉淡定地看著桌上的飯菜,拿起碗給兩人添飯。
陶潯陽笑夠了,才端起碗吃飯。所有的菜她都嘗了一遍,算不上美味,但也沒想象中那般差勁,味道都很正常。除了紅蘿卜絲糙了一點,西紅柿雞蛋湯酸了一點,炒青菜鹽巴重了一點。
“哎,還行吧,以后多煮幾次,就有經驗了,熟能生巧嘛。”
陶潯陽準備的量不是很多,兩人剛好都吃完了,沒了剩飯剩菜的煩惱。
伏清白在洗碗的同時,把陶潯陽的洗澡水也燒好了。
陶潯陽就在一旁看著,看著對方忙前忙后。
“我買了個吹風機,洗完頭記得吹一下頭發。”
陶潯陽瞪著眼睛,傻了一分鐘,才想起來道謝。
“謝謝你!”
伏清白低著頭輕笑一聲,端起鍋上了樓。
他很喜歡,很享受,對方跟他說謝謝。
今天下班了,伏清白并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家,而是去了市里最大的超市,開始選購吹風機。
從來他都沒有用吹風機的習慣,他頭發短,洗完澡隨便折騰兩下就干了。現在卻不同了,屋里住了個金貴的人物,怎么著吹風機得給人家備一個吧。
選來選去,最終打破原則,選了個價格中等的吹風機。
年后,遠在大西洋彼岸的人突然打電話來通知他,她結婚了,他不用再給人匯生活費了。
過往這些年里,他白天夜晚不停息地掙的所有錢,全部都給了張潛完成她的學業。她出國這兩年,他每個月掙的錢完全不夠扶持兩個人的生活,身邊能夠借錢的人已經被他借了個精光。現在所有人對他避之如蛇蝎,生怕他又開口要錢。
如今倒好了,身上最大的重擔卸下了,再也沒有人無止境地問他要錢了,他也可以騰出時間來為自己打算了。可是,兩人之間最后的紐帶,也隨之被無情地斬斷了。或者說,他與這人世間的連接,最后一縷也散了。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他要這么死心塌地的對一個絕情又骯臟的女人這么好,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張潛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張潛的悲慘身世,比其他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潛的媽媽不是本地人,而是被人給拐來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這樣深深地陷在了這片泥濘里,直至被完全淹沒。潛這個字,就代表她最后的期盼。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出頭之日,脫離這個人間地獄。
為了防止這個永不向命運低頭的女人逃跑,他們一家人,殘忍地打斷了她的一只腳。從此她只能拖著一只殘破的腳,滑行在大山腳下。
生下來張潛后,這個女人拒絕再做生育機器,每次懷上孩子后,都想方設法地打掉了。流了三次產后,她就再也沒有懷上過孩子了。
在張潛讀初二時,她徹底擺脫了這令人絕望的人間。
張潛母親的靈堂還沒掃干凈呢,奶奶轉頭就給她找了個帶著拖油瓶的后媽,隔年她又多了一個弟弟。弟弟出生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干最多的農活,挨最重的打,吃最少的米飯。
那個時候剛好伏清白的父親也剛剛離世,兩個凄涼的小孩,經常一起在山上抱頭痛哭。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可總是想哭。
微風像溫柔的母親,一遍遍輕拭掉他們的淚水,傾聽他們無言的心聲。
野果子成熟的季節,他們就到處鉆荊棘林,找一些果腹的紅果子。紅薯成熟的季節,他們就漫山遍野地搜羅主人漏掉的紅薯,撿點木柴生個小火堆,開始烤紅薯吃。
家里從來沒有人會給他們留晚飯的,運氣好點,回去早一點可能剛好趕上了飯點,能夠吃一口剩余的。但是回家過早了,冷言冷語算是輕的,時不時就要棍棒加身。
“就你知道吃飯是吧,牛還要耕地,牛就不知道吃了是吧,讓你去放牛,你是去放你自己吧!明天等牛肚皮大了才能回來,吃不飽你就別回來了!”
伏清白只剩一個奶奶了,奶奶對他倒是不苛責。可是奶奶整天求神拜佛的,相信不吃不喝就能長生不老,拉著孫子一起修仙呢。
兩個瘦小的身軀坐在山坡上,望著遠處悠然吃草的牛,眼睛里滿是羨慕。牛餓了可以吃草,人餓了可不能吃草,多么可惜啊。
“我給他們飯里放點老鼠藥吧,要不給我們碗里放點老鼠藥?”
小小的伏清白笑了笑,拿著根草在嘴巴里嚼著,甜的。
“你不是還要考高中嗎,以后還要讀大學嗎,到處去看看嗎,吃了老鼠藥我們就死了,沒法去看了。”
“倒是呢,這個學期就要中考了,我一定要考到城里去,看看城里是什么樣的,我媽媽想讓我去看看的地方。”
張潛一直記著母親的期盼,從此,拉著伏清白,兩人沒日沒夜地學習。只要他們中考的分數夠到了縣里的高中,他們的學校就會給他們一筆錢,資助他們去讀書。畢竟這個鄉下初中,大部分學生從這個學校畢業后,就直接步入了社會,開始了社會人的一生。
對于這個偏遠鄉村里的孩子來說,考上縣里的高中,無異于天方夜譚。
沒人能想到,他們兩個真的成功了。雖然他們在高中是最末流的一撮人,但是在那個偏遠的小鄉村,他們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農歷的正月二十二是伏清白的生日,這一天破天荒的,張潛把他拉到了操場的小角落里,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個小蛋糕,給他過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
他完全傻了,喜悅的、困惑的、悲傷的,人世間已知的未知的,所有的情緒,一瞬間給他打了個大浪滔天。
張潛溫柔地給他擦掉了臉上的淚水,笑道:“別哭了,你快點許愿,許愿我們兩個一定會考上縣里面的高中,人家說,生日的時候許愿就一定會成功的。生日的時候可以許三個愿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想點其他的。”
他真的許了這個愿望,也許了另外兩個愿望。
許完愿望,他們就吹滅了唯一的蠟燭,開始分享蛋糕。他們兩個都是第一次吃蛋糕,沒有浪費一點一滴,開心地吃了個飽。
后來回家了伏清白才知道,張潛哪里來的錢買蛋糕,那是她從家里偷的。她家人知道后,把她打了個半死。
最后還是伏清白把她帶回了自己家,給她擦了藥,一邊抹眼淚一邊擦。
“沒什么好哭的,我覺得很值得啊,我才不后悔,就算是把我打死了,我也還是會偷的。”
小伏清白呼了呼鼻子,哽咽道:“可是……可是你以后別偷錢了吧。”
一聽這話,小張潛頓時氣憤道:“不偷錢怎么辦,以后怎么辦,沒錢讀書,沒錢買蛋糕。”
一看她這模樣,小伏清白覺得自己也有點過分了,低著頭呢喃道:“等我長大了,我去打工賺錢給你,給你讀書,給你買蛋糕。”
小張潛伸手扯著他小臉,譏諷道:“哈哈哈,你都要餓死了,還想著長大呢。”
從那天之后,他們就開始挑燈夜讀。第一個起床,最后一個睡覺,比所有同學都努力,只為了能去城里讀高中。
皇天不負有心人,星光不負趕路人。他們兩個,終于考上了市里的高中。
他們以為從此之后自己就可以脫離苦海,過上夢里的幸福生活。他們不知道,他們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罷了。
如今想來,可能是上天看他太貪心了,就只給他實現了一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