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還算熱情,但要先交錢。我們只好拿著醫(yī)生開的收據去收費處交錢,我是293元,劉軍是180元。劉軍還算大方,將早就準備好的錢遞了過去。
拿到收據,婚檢才正式開始。但醫(yī)生的態(tài)度也沒有交錢之前好了,她面無表情地扔給我們兩張表格,吩咐我們各填一張。表格都是基本情況,比如姓名、年齡、住址、身份證號碼等等。醫(yī)生并沒有看我們身份證,但在交照片時,卻出了問題。
醫(yī)生在看我們照片是,問我們:“是不是在青松照相館照的?”
劉軍搖搖頭,老實地說:“不是。”
醫(yī)生便把照片推給我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照片不合格,要倒青松照相館重照,那是辦婚檢的定點照相館。”
我們只好沮喪地走出醫(yī)院,找到那個指定的青松照相館重照。青松照相館前有一個牌子,牌子上寫有“身份證、結婚證等證件定點照相館”的字樣。想想結婚登記時也要用,我們就又照了結婚照。我因為趕時間,費用比平時貴了些,原本每個只要5元錢的,加到20元,兩個人就40元。拿到照片,我和劉軍面面相覷,和我們之前照的照片一模一樣。因為照片拿得晚了,當天沒時間再去婚檢,我們只好各自回家。
回去的路上,在村口遇到淑芬,她聽說我是去做婚檢的,心有余悸地說:“那個鬼地方不把人當人看,女人還隱蔽點,男人真就遭殃了。五福后來說,當時醫(yī)生為了省事,把他們七八個人同時叫進去,然后脫光了排成一隊,醫(yī)生戴著手套一個個揪他們小弟弟看,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我隨聲附和:“還很貴,我293元,劉軍180元。”
淑芬不滿地“哼”了一聲:“這也算貴?之前我們做婚檢那陣子,我和五福花了小一千元呢。檢查出了問題,還得托熟人周旋才能登記,又要多花了一筆錢。要是女方懷孕了,就要打掉,不打掉就不給登記,就算生下來也要罰款,不交罰款就別想上戶口。要不是現(xiàn)在取消強制婚檢,沒有人去做了,才不會這么便宜呢。”
聽了這話,我暗自慶幸現(xiàn)在不強制婚檢了。
第二天,拿著和昨天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再去醫(yī)院時,醫(yī)院問明這次是在青松照相館照的,便說合格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昨天的不合格,今天的就合格了?難道這位醫(yī)生是火眼金星,她能從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中辯別出某種不為人知的差異來?
因為表格昨天就填好了的,醫(yī)生分別問了我們的身高、體重、家族是否有遺傳病等等,便讓我們去驗血,我還要附帶驗尿。
我正要離開,劉軍忽然問醫(yī)生:“驗血主要是驗什么?”
醫(yī)生頭也不抬道:“驗你有沒有乙肝。”
劉軍看了看我,猶豫著又問:“要不要驗溶血?我是O型血,聽說O型血的人以后生小孩會出現(xiàn)溶血,是不是這樣?”
醫(yī)生狠狠瞪了他一眼:“別說我們是鎮(zhèn)衛(wèi)生院,就是縣人民醫(yī)院也沒有,你要到省醫(yī)院才能驗了。”
劉軍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隨我走了出去。
去化驗室的路上,遇到一位護士,她熱情地向劉軍打招呼:“劉軍,你身體不舒服嗎?看的什么科?”
劉軍尷尬地望著她,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同時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們。護士這才看到我,又看了看劉軍,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劉軍趕緊拉著我,快步走開了。我意識到什么,試探著問:“你們以前認識?”
他支吾道:“嗯,同學。”
一聽是同學,我便釋然了。驗血驗尿完畢后,劉軍在外面等,我有些心虛地單獨走進了婦產科,好擔心被醫(yī)生查出流過產。
婦產科里有幾個挺著大肚子來引產的婦女,這幾個婦女的肚子都很大了,有一個看上去都快生了似的,大約都是B超檢驗出是女孩,所以才來流產的吧。女醫(yī)生正對著一個唯唯喏喏的孕婦大聲喝斥:“我不會給你做手術的!都七個月了你還要引產?己經流過三個女孩了,你不要命了嗎?”
那個女人哀求了好一會兒,女醫(yī)生再不理她。她只好艱難地站起身,抬起頭來,一臉的眼淚。我好同情她,沒有生男孩,不但要承受婆家人的巨大壓力,要承受別人的輕視,最重要的是,老了沒人贍養(yǎng)呢。
排了好久的隊才聽到醫(yī)生喊:“做婚檢的那個跟我來。”
我趕緊站起來跟她進了里面的一個手術室。除了我和醫(yī)生,手術室里還有一個剛剛流過產的婦女臉色蒼白地躺在旁邊的手術臺上。
醫(yī)生面無表情地問:“有過性生活嗎?”
我猶豫了一下,本來想說“有過”,但看到手術臺上的那個婦女大睜著眼睛,茫然地瞪著天花板,我只好心虛地改口:“有。沒。過。”
醫(yī)生不耐煩了:“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我只好硬著頭皮說:“沒有。”
醫(yī)生便命令我脫掉褲子趴下來,屁股要高高聳起。雖然我腦袋后面沒長眼晴,但我知道,就象小狗刨土似的,那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然我經歷過許多讓我感到羞愧的事,但眼下的場景,依然讓我羞愧難當。
醫(yī)生戴好手套走過來,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屁股后面伸進我的身體,又疼又漲又難受,真是度秒如年。再次起身,我看到醫(yī)生把手套扔進了垃圾簍子,才知道剛才伸進我體內的是她的手指。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沒有仔細查。”
所有檢驗項目宣告完成,結果都會匯總到一起,三天后我們直接來拿結果就行了。
劉軍沮喪地說:“沒想到真的只是走走形式,早知道這樣,我就聽你媽的話,不來了。”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五味俱全。
婚檢結果三天后才出來,一切正常。我對這個結果半信半疑,除了驗血驗尿驗生殖器外,別的都只是走走形式,不正常也正常啦。甚至連驗血,我都不知道抽我們的那管血,到底有沒有真的檢驗。我們村以前有過這樣的先例,一個患有嚴重乙肝的男人,向女方隱瞞了病情,想通過結婚“沖喜”的迷信形式讓自己恢復健康。婚檢時竟然通過了,結果結婚不到一年,便因病情加重撒手人世,女方這才恍然大悟,悔恨不己。女方一生就這樣毀掉了,不但年紀輕輕成了寡婦,還背了個“克夫”的惡名,后來只好匆匆嫁了個年老的光棍。
據說強制取消婚檢后,很多相關部門都在呼吁恢復婚檢,還列出了很多很多不知真假的統(tǒng)計數(shù)字。與其做這么多表面文章,還不如反省反省人們?yōu)槭裁慈绱四暬闄z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