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與陳二妞有意彼此親近,非但課堂上多了許多便利,也令何子衿與陳家二房迅速熟悉起來。
便是陳二妞也覺著,何子衿雖不若自己聰明,也不若自己貌美,勉強還算個不錯的玩伴。只是家里窮了些,穿戴十分不像樣,帶出去有點兒沒面子。好在,她與何子衿在外頭的交集不多,更兼陳二奶奶說閨女,“哪兒就都似咱家這般富庶呢?你別高低眼,當(dāng)初你祖父鬼迷心竅的要納狐貍精,一家子親戚,也就你舅祖母家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這才是實在親戚,那些個站干岸看笑話的,再有錢怎樣,你跟那樣人交往,能交往出個甚!”暴發(fā)之家,盡管給閨女請了有學(xué)問的女先生教著,可家族積淀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如陳二奶奶,張嘴就同閨女說公公的荒唐事,盡管是背了人,也少了幾分忌諱。
陳二妞鼓鼓嘴,“知道了。以前娘你還說子衿她娘是狐貍精來著。”
陳二奶奶忙捂住閨女的嘴,“閉嘴!以后再不準(zhǔn)說這樣的話!”教導(dǎo)閨女幾句,便令閨女回屋玩兒了。
真正讓陳二妞對何子衿另眼相待的是何氏夫妻兩著兒子歸寧之事。
馮太太過逝也幾個月了,年前,馮姐夫帶著妻兒來岳家探望岳母。自何氏陪丈夫到帝都以備春闈,足有三年未回娘家了。說是喪家不好進門,可只要能見著閨女女婿,何老娘再不講究這個的。
何老娘見閨女大著肚子,滿是心疼,“這般笨重了,我原是叫你弟弟年前去瞧你的。”
何氏笑,“母親放心,我這胎相倒是穩(wěn)當(dāng),又不是頭一回生,都快六個月了,無妨的。”
“小心無大過。”何老娘握住閨女的手,又摸摸閨女身上的蓮青色的素面兒大毛披風(fēng),覺著還厚實,笑問,“這一路可還順利。”
“都順的。”何氏扶著母親的手進屋,馮姐夫帶著兒子給何老娘見禮,甭看何老娘對媳婦挑剔,對女婿那是比兒子都好,讓何恭拿了好茶來給女婿吃。說到馮太太的事,何老娘還有模有樣的掉了兩滴淚,又絮絮叨叨的說起馮姐夫中進士的事。
三姑娘也出來與馮家人相見,馮翼比三姑娘小兩歲,瞧著三姑娘眉眼出眾,也挺喜歡這個表姐,問,“外祖母,子衿妹妹沒在家么?”
何老娘笑,“你妹妹去念書了,等中午就回來,下午你們一道玩兒。”
馮翼道,“妹妹這么小就會念書了?可真是厲害。”以前他也教過何表妹念書啊,那會兒何表妹還是個娃娃,馮翼覺著,何表妹這般聰明,肯定是自己啟蒙啟的好。
何老娘還挺謙虛,“胡亂學(xué)一學(xué)罷了,不比咱們阿翼,以后可是要考進士老爺?shù)娜恕!?br/>
馮翼笑,“外祖母,我還差的遠呢。”
沈氏命翠兒抱了何冽來,何氏愛的了不得,接了抱懷里說,“我聽弟弟說弟妹生了阿冽,心里很是歡喜。這孩子生得真乖巧,像弟妹。”
當(dāng)著閨女,何老娘說了句實在話,笑,“外甥不出舅家門,像阿冽他舅舅是真的。”
一時,周婆子送上杏仁茶,沈氏接了放到何氏手邊兒幾上,笑道,“姐姐如今不比別時,又坐這么久的車,定是累的。家里有現(xiàn)成的糯米粉,里面放了杏仁、松子、花生、桂圓,最后調(diào)入糖桂花,這是剛做好的,姐姐嘗嘗,先墊補一二。”
何氏笑,“弟妹說的我都餓了,有勞弟妹了。”
“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睦镎f得上勞累。”沈氏順手自何氏懷里接過兒子,笑,“自打家里接了信兒,我算著姐姐這幾日就該到的,提前預(yù)備下。現(xiàn)成在銚子上一煮,不消片刻就得了,并不麻煩。”
何老娘也賞臉的說一句,“你弟妹在這上頭倒還周全。”何老娘道,“讓三丫頭瞧著阿冽,你去廚下看看,做幾樣好菜來。你姐姐有孕,吃食上注意些。”
沈氏便將兒子交給三姑娘,往廚下去了。
何恭請馮姐夫去書房說話,何老娘同閨女說些體己話。馮翼湊到三姑娘身邊看白白胖胖的何冽,他見何冽這般小,偏又白胖宣軟,心下喜歡,伸手戳了何冽胖臉蛋兒兩下子,三姑娘沒攔住,馮翼年紀(jì)說是大了些,只是沒拿捏好輕重,直接把何冽戳哭了。何氏剛喝了兩勺杏仁茶,撂下碗訓(xùn)兒子,“你給我老實些,再弄哭你表弟,看我不打你!”
“你趕緊吃。”何老娘說閨女一句,要了何冽來抱,在懷里悠悠的哄著何冽,對馮翼道,“你表弟小,現(xiàn)在還不能跟你玩兒,等大了就能一起玩兒了。”
馮翼也沒想到小娃娃這樣不禁戳,道,“外祖母,我沒使勁兒。”
“小孩子嬌嫩,你沒使勁兒都戳紅了呢。”何氏揉揉何冽的臉,笑對母親道,“這孩子生得可真好,比阿翼小時候好看多了。”
馮翼瞥一眼,他因何冽挨了罵,他娘又夸這小子比自己好看,便道,“不如子衿妹妹好看。”他還是最喜歡子衿妹妹。
“哪兒啊,比子衿生得好。”在何老娘眼里心里,她孫子自然是世間第一好看之人,何況何冽的確生的白嫩可愛。
馮翼說,“太胖了。”
“說得好像你自己瘦似的。”
馮翼撅撅嘴,“我出去玩兒了。”
何氏道,“你老實坐會兒,怎么就沒個穩(wěn)當(dāng)勁兒。”
馮翼道,“我去接子衿妹妹上學(xué),不行啊?”
何老娘笑,“那就去吧。三丫頭,你帶阿翼去,給你些錢,路上阿翼想吃什么買給他吃。”
何氏道,“娘你別慣他這些臭毛病。”
何老娘說閨女,“我好幾年好幾年的見不著外孫子,慣能慣幾天,偏你這樣規(guī)矩多。行了,我不用你管。”
見她娘挨說,馮翼樂,“外祖母,你真厲害。我娘現(xiàn)在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天天罵我,總看我不順眼。”
何老娘大手筆的給了三姑娘一錢銀子,笑對馮翼道,“這是傻話。你娘最疼你,我也最疼阿翼,就是有了小弟弟,也最疼你。你做兄長的,要護著弟弟才行,知道么?”
“外祖母說的,我就聽。”馮翼笑嘻嘻的跟著三姑娘去了,走前還問,“外祖母,你想吃啥,我買回來給外祖母吃。”
何老娘大悅,笑,“你買自己喜歡的就行了。去吧,路上小心些,看著車,你妹妹也快放學(xué)了。那是你姑外祖母家,見著姑外祖母,好好說話。”
馮翼皆應(yīng)了。待馮翼與三姑娘走了,何老娘還念叨,“阿翼這孩子,可真懂事。”
“那是娘你沒見他氣人的時候。七八歲,狗都嫌,老話再沒差的。”何氏幾口將杏仁茶吃完,拿帕子擦一擦鼻尖兒沁出的細(xì)汗,笑,“吃一碗熱騰騰的杏仁茶,整個人都覺著暖和了。有弟妹這樣周全的媳婦,娘有福。”
何老娘笑,“我也不求別的,如今有了阿冽,我總算能跟你那短命鬼的爹有個交待了。要能再給我添幾個孫子,她就是不在我跟前伺候,我也情愿。”
“娘你可真不嫌貪心。”何氏笑,“弟妹這樣就很好。”
何老娘笑問閨女,“肚子里這個是兒子?”
“請我們縣的老大夫瞧了,摸著脈象看,像是兒子。”何氏笑,“我倒是樂得要個閨女,小子太淘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弟妹要有你的本事,我得念佛。”何老娘摸摸閨女的肚子,極是欣慰。
“娘就愛說這樣的話,弟妹比我還小幾年,現(xiàn)在兒女雙全。我較她大,不過剛懷第二胎,我約摸是像娘你的,生阿翼時挺順利,偏生就好幾年沒動靜。幸而阿翼是個兒子,那些年相公一意苦讀功名,我婆婆才沒說啥。”說到婆婆,何氏不禁嘆了口氣。
何老娘低聲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那婆婆得八百輩子沒吃過石榴吧,怎么能叫石榴籽能嗆死呢。”
“娘,看你說的,好似誰愿意死似的。”何氏道,“相公極是傷心,說好容易念出功名,老太太福都沒享幾日就這般去了。”
馮太太死都死了,何老娘只是說一句,“女婿是孝子。倒是女婿回來守孝,以后這官兒可怎么辦呢?”
何氏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好在相公已有功名在身,以后甭管是謀外任還是怎么著,總算是有出身的。”
何老娘嘆口氣,再一次吐槽墳頭里躺著的馮太太:真是死也不挑個時候。
(墳里躺著的馮太太:到時你挑個時候給我看。)
說一回死的不是時候的馮老太,何氏問,“娘,三丫頭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咱家來了?”
何老娘將嘴一撇,“能怎么著,短命鬼的爹短命鬼的娘,沒地方去了,就投奔了來。都是你外祖父造的孽,娶那么個狐貍精,生個敗家子,又養(yǎng)一窩短命鬼!到頭來讓我做這冤大頭!”
何氏問,“那頭兒就一個人都沒了?”
“但凡有一個,我也不能叫你弟收留三丫頭。”何老娘嘆,“那一窩兒王八崽子,合該短命!三丫頭上頭還有兩個丫頭,給她那臭不要臉的爹娘賣了。要不是她趕得巧,又有兩分運道,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何老娘雖不喜三姑娘,也看不上賣兒賣女的王八蛋!
“這丫頭也是命苦。”何氏有了身孕,頗有幾分慈悲心腸。
“她能到咱家,還說不得命苦。”何老娘哼一聲。
何氏道,“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弟弟跟弟妹都是心善的,我看三丫頭模樣不差,將來未必不能找一門好相親。”
“你說的容易,她有嫁妝嗎?”何老娘可是早有言在先,不會給三姑娘出半分嫁妝的,何老娘道,“看她自己造化,要是能干,她自己就委屈不了自己。要是個廢物,我也不是菩薩,貼補不了她。”
“三丫頭與阿翼一個年紀(jì),這話還遠的很,且論不到呢。”知道母親素與舅家不睦,有這樣的舅家,何氏也實無語可說,便不再說三姑娘,轉(zhuǎn)而笑道,“倒是子衿,怎么去姑媽家上學(xué)了?姑媽不是一向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何老娘笑,“這幾年你在帝都不知道,你姑媽家可是發(fā)了大財,如今也講究起來了,給大妞她們姐妹花大筆銀子請了女先生,學(xué)那些個琴棋書畫、針線女紅。我跟你姑媽是什么交情,既是請了先生,一頭羊也是趕,兩頭羊也是放,子衿早就跟著族長家的阿洛認(rèn)了許多字,看她還不算笨,我就跟你姑媽說了,叫她一并去學(xué)學(xué)。不求她有多大出息,起碼知些道理,跟著開開眼啥的。”
何氏點頭,“娘這事兒做的好。子衿那丫頭像弟妹,打小就能瞧出機伶來,弟弟又中了秀才,子衿模樣生得好,再念些書,識些字,就跟尋常的土妞兒們不一樣了。以后定能有個好前程。”
何老娘笑,“子衿才幾歲,你這做姑媽的倒是想的長遠。”
“不是我想的長遠,這孩子呀,一轉(zhuǎn)眼的事兒。”兒子漸漸長大,除了操心兒子的功課,何氏難免多想一些的。
“多好的前程我也不叫那丫頭嫁得遠了,經(jīng)著你這個,到時就在本縣給她尋個人家,一家子住在一處,來往也方便。”
何氏嘆為觀止,“這才幾年沒見,娘你真是大變樣呀,之前嫌子衿嫌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怎么又寶貝起人家來了?”
“你少來打趣老娘。”何老娘笑,“那丫頭可是有個刁鉆脾氣,我略多疼阿冽一點,她就不高興。我都說,見過多少孩子沒見過她這樣的。唉,有什么法子,我是遇著命里的魔星了。”
何氏看老娘笑呵呵的說著抱怨的話,可是沒有半點抱怨的意思,不禁笑道,“您哪,就該遇上這么一個。”
何老娘哈哈一笑,悄悄同閨女道,“以前我多有嫌那丫頭片子,如今不知怎地,越瞧越順眼。”
何氏握著母親熱熱的手掌,笑,“娘你總是這樣,一張嘴從不說好聽的話,心又不差的,要不也不能特特去姑媽那里說叫子衿去上學(xué)的事。怎么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不然若有不知道娘的心的,怕要誤會你。”
何老娘將眼一番,道,“我問心無愧,管別人怎么想?愛咋咋地!要是在乎這個,在乎那個,還能不能痛快的活了!”
何氏又是一笑,道,“還有件事呢,娘知不知道一位寧三爺?”
何老娘道,“這如何不知,芳姐兒可不就是嫁到寧家去了。”說到小陳氏,何老娘不禁又是嘆氣。
何氏道,“說來險些丟丑。我在帝都,也不知道芳表妹的事。倒是碰巧寧三爺同相公是同一科的進士,兩人還同入了翰林,后來論起來,不僅是同科,還是同鄉(xiāng)呢,都是一個州府的,豈不親近?再細(xì)論起來,竟是親戚。我那會兒還琢磨,芳表妹如何有這般造化嫁到寧家去,后來才知道寧六郎的事。幸而沒貿(mào)然打聽寧六郎,不然豈不尷尬。”
何老娘道,“這有什么好打聽,你當(dāng)你姑媽家為何發(fā)了這大財,都是你姑丈這鬼迷心竅的,耽擱了芳丫頭一輩子。”
何氏也只知道陳六郎早夭,小陳氏守了寡,再里頭的事就不知道了,忙跟母親打聽。何老娘便將鹽引的事說了,何老娘感慨,“芳丫頭是小閨女,你姑媽最疼她,就是我,她們兄妹幾個,我也最疼芳丫頭。你姑丈這狼心狗肺的,就為著鹽引,葬送了芳丫頭一輩子。要是我,家里再窮,只要沒要了飯,怎能賣兒賣女?再說,又不是過不下去的人家。這些年,你姑丈生意做得不賴,你姑媽也是穿金戴銀,我常說你姑媽是有福的。可誰知前些年不顯,如今才知你姑丈的嘴臉呢?賣了芳丫頭得了鹽引,又要納狐貍精做小,把你姑媽傷心的了不得。也是從這事上,我才瞧著,你弟妹心腸倒還好。雖說她跟你弟弟的事先頭我不大喜歡,可如今細(xì)瞧著,倒還是過日子的人。你姑媽多虧得她給出主意,芳丫頭如今在寧家也好過了些。”
何氏聽得這些事,嘆道,“是啊,弟妹這樣,當(dāng)真難得的很。說來以前姑媽可是沒給過弟妹好臉色,難得弟妹不記舊怨,這般為姑媽著想。”
“你姑媽也說,不經(jīng)事不知人心。”何老娘憤憤,“就是你姑丈那混賬行子,不知什么時候天打雷霹!”
何氏道,“以前姑丈可不是這樣的人,小時候姑丈每每做買賣回來,買兩支絹花,大娘一支,我一支。”
“誰說不是,跟你姑媽生了五男二女,咱們縣里知道的,誰不說他們夫妻和睦。誰曉得怎么后來就跟著了魔一樣,簡直要發(fā)瘋。”何老娘問閨女,“那鹽引子,真的能掙很多錢么?”
何氏自比何老娘有見識,輕聲道,“不要說很多錢,姑丈得了州府的鹽引,一年起碼萬把銀子,母親想一想,咱家一月也就二兩銀子的花銷。”
“我的天哪。”何老娘直念佛,不要說一萬兩銀子,就是一千兩銀子,何老娘也沒見過哪。她倒是有田地的,不過那田地是子孫的根本,萬不能賣的。
何氏并不以為奇,道,“為著鹽引,什么事做不出來。我聽相公說,以前州府的紀(jì)家,也是大鹽商,有了名的富戶,銀子賺的海了去。那紀(jì)家老爺有一對龍鳳雙生子,生得俊俏極了,人人稱羨。因那巡鹽御史瞧上,紀(jì)老爺生就把這一兒一女送了那巡鹽御史,這也是嫡親的骨肉呢。”
何老娘聽的目瞪口呆,“竟有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怎么沒有?”
“阿彌佗佛,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喪了良心,老天爺也不會饒的。”
“母親說的是,那紀(jì)老爺把兒女都獻上去,原本鹽引是十拿九穩(wěn)了,結(jié)果給那兒子一刀捅了個對穿。連鹽課御史都死在他手里,這事兒可是哄動了朝廷,州府里略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后來人們就不敢這般放肆了。”
聽到此處,何老娘方稍覺暢快些,說,“該!都是些天打雷霹的東西,但有氣性的兒郎就該白刀進紅刀子出!”
略出一口氣,何老娘不無擔(dān)心的問閨女,“你說,芳姐兒不會也尋個機會捅死你姑丈吧?”
何氏嘆,“表妹哪里是這個氣性。好在寧家是大戶人家,總不會虧待表妹。她如今這般在寧太太身邊服侍就很好,娘家非但幫不上她,還得指望著她。她唯有自己立起來,若得哪一日寧家準(zhǔn)她過繼個孩兒,也是一輩子的依靠。”
“我也日夜盼著呢。”何老娘道,“人人盼著嫁到大戶人家去,可嫁到大戶人家也有大戶人家的難處,規(guī)矩忒大。”若小家小戶,哪怕小陳氏守了寡又怕什么,二嫁便可,也不必這般守活寡。可話又說回來,若當(dāng)初說的小戶人家,斷不會有今日之事。當(dāng)然,陳家也發(fā)達不起來。
“好在寧家還算知禮人家。”何氏道,“寧氏族中,算是寧三爺?shù)奶貌诘鄱际呛擦衷旱恼圃簩W(xué)士。寧三爺也是個出挑的人,相公與寧三爺在翰林相處這些日子,我也見過寧三奶奶,都還過得去。想著表妹在寧家也還過得日子,不然,寧三爺不會主動提及兩家姻親之事。那會兒若寧家不說,我是再不知道的。”
何老娘道,“我就盼著芳姐兒平平安安的。”
“母親放心吧,興許芳表妹的福氣在后頭呢。”
“也只得這樣想了。”何老娘悄悄對閨女道,“芳丫頭一日過不好日子,我心里總覺著,若當(dāng)初你弟弟沒鬧著非要娶子衿她娘,芳丫頭再不會如此的。”
何氏立刻道,“母親這是哪里的話,我從不像母親這樣想。說句心里話,芳表妹不是外人,可再親近也親不過弟弟。母親難道還沒瞧出來,不說別的,就是論脾性,弟妹也強于芳表妹。哪怕弟妹家不比姑媽家富庶,可如今弟妹娘家兄弟也中了秀才,弟妹的父親也是秀才,哪怕在咱們縣,這也能拿出手了。還有一事,姑媽家雖富庶些,可再料不及姑丈是這樣的人。就算弟弟當(dāng)年娶了芳表妹,芳表妹不會被姑丈賣到寧家,可是,人一旦起了邪心,早晚得出事。哪里有弟妹妥當(dāng),哪怕家境尋常,也是小戶書香之家。且她心思正,一心一意的操持這個家。我如今還得慶幸,弟弟就是運道好,娶了弟妹進門,一輩子受益,連子孫也跟著沾光。你看子衿跟阿冽的模樣就知道,若非人舅家好相貌,母親哪里有這般俊俏的孫子孫女。”
想到寶貝孫子還有討人嫌的丫頭片子,何老娘也笑了,道,“興許就是命呢。”
“這話說的對。”何氏道,“弟弟就是命好,只看弟妹能幫著姑媽出些主意,幫著芳表妹在寧家立起來,她這人心腸便好。有這樣的母親調(diào)理著,孩子以后也品性端正。”
何老娘素來嘴硬,道,“凡事還有你弟弟呢,我只求她多為咱家生幾個小子,別無所求。”她指望的是兒子,又不是媳婦。
“是。”何氏笑,“娘這話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