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凌種了一棵望天樹,寶貝似的。抓住了偷樹的小賊,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小子,就欺負一個□□來歲的小小子,揍一頓放出去,再偷再抓,再抓再揍。這野小子還挺橫,后來偷樹被雷劈了,就老實了,木凌給他治病,救他的命。
病好后,小小子走了,走前對著大樹喊:“姓木的,小爺從今天起改名叫秦望天,你等著,遲早有一天,爺要把這棵木頭搶回去。
十年后,木凌是神醫,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十年后,秦望天是馬賊,天下第一的大壞蛋。
某年初秋,木凌遠行,去找能讓自己長命百歲的藥材,出行前他跟自己約法三章
一,不管閑事!
二,不管閑事!
三,不管閑事!
……
被火焰燒到的地方,隔了十年,還是會疼。倒在火堆里的時候,看到的是那人難得的惶急神色,竟然有些痛快。隨后,涼涼的傷藥涂到灼熱刺痛的傷口上面,很快就不疼了。轉眼差不多十年過去了,那人應該也有二十多歲了吧,自己卻還是個十幾歲的小鬼
……
“老大!老大,醒醒!”睡夢之中有人搖他,秦望天睜開眼睛,看了看站在床邊的幾個手下,“叫魂啊?”
“老大,我們打聽到岳在庭的下落了。”手下之一興匆匆地說。
“真的?”秦望天精神一振,翻身坐起來,問,“那小子現在在干嗎呢?”
“聽說前幾天岳家寨的老爺子歸天了,他現在是岳家寨的寨主了。”手下回稟,“下個月就是他的繼承典禮。”
“什么?”秦望天皺眉,“這么快?”
“老大。”手下看了看秦望天,“人家是名門之后,岳家寨現在的實力,除去黑云堡和七星水寨,就屬他們厲害了……我們就這么幾號人馬,能干得過人家么?”
“你說什么?”秦望天陰沉了臉,抬腳踹翻旁邊的一張茶幾。
“呃,我隨便說說的。”手下趕緊退到一旁。
“我秦望天,一定要岳在庭那小子血債血償!”冷冷甩下一句后,秦望天站起來,氣哼哼走出房間。到了后山的空地上,四外荒蕪,就只空地中央一棵高樹,一枝獨秀地矗立在那里。
仰起臉望向那直沖云霄的樹頂,秦望天閉上眼睛問自己,“秦望天,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抬腳狠狠地踹了那棵樹一腳,“我不甘心啊!”
樹晃動了幾下,有幾片葉子緩緩落下,被山風一卷,飛進了山谷。
……
木凌背著行李離開了黑云堡,確切地說,他是被幫主司徒趕出來的。
“整天在家里呆著干什么?快去找你的靈丹妙藥好長命百歲!”司徒提著包袱一腳將木凌踹了出去,“別在這兒添亂!”
木凌跳著腳罵街,“司徒你個混蛋,老子活幾歲要你管?!”話沒說完,被迎面飛出來的一個箱子砸中——他的藥箱。
“哼。”木凌揉揉頭上的包,打開包袱看了看,幸好這司徒還有點良心,給他塞了不少銀票進去。收拾好包袱提著藥箱,木凌溜溜達達地上路了,目標——長命百歲!
走到山下,還沒上街,木凌突然停住了腳步,旁邊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土地廟。木凌撒丫子沖進去拜菩薩,往破墊子上一跪,嘴里念念有詞,“菩薩啊菩薩,你要保佑我這次能找到長命百歲的靈丹妙藥。還有啊,我順便發個誓,這次出行,我一定要少管閑事,爭取不管閑事!如違此誓……”木凌左想想右想想,咬咬牙,“如果管了,就讓我只能活到九十九歲,夠狠了吧?!”
見菩薩似乎對他笑了笑,木凌提著包袱站起來,問呆坐在菩薩像旁邊的一個小乞丐,“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在說什么啊?”
小乞丐老實地搖了搖頭,覺得這小哥長得斯斯文文,怎么神神叨叨的。
木凌見他搖頭,就滿意地點點頭,伸手遞了一張紙給他,“很好。”
說完,轉身興匆匆地跑了。
小乞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拿起受傷那張紙一看,瞬間呆住—— 一百兩銀票?!
木凌沿途看見一個乞丐就給一百兩,見座廟就進去添香火錢,反正他身上帶著黑云堡的腰牌,二當家來了,還怕沒錢花么。木凌惡狠狠地想,司徒,看我花光你的財產!
走了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驛站,木凌花一百兩銀子買了匹瘦馬,馬夫看木凌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也難怪,怎么會有人花大銀子買一匹病馬呢。
木凌卻得意地說,“沒見識了吧,我可告訴你,這馬可是千載難逢的千里馬,也就是病了,只要治好了,它可值萬金!”
馬夫似懂非懂,目送木凌牽著那匹瘦馬走遠。
一路上,木凌都沒騎馬,花錢買藥,上山采藥,花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醫治,再看那馬,病全好了不說,膘肥體壯精神奕奕。
“哼哼。”木凌得意地點點頭,“往馬上一跨,抬腳輕輕一碰馬屁股。
馬兒嘶鳴一聲,撒開四蹄,飛奔遠行。
又過了一個月,木凌上了官道,前方不遠處就是落霞城了,聽說那里有落霞照碧水的勝景,木凌準備去觀賞觀賞,順便找個客棧,打打牙祭。
被取名為小黑的黑馬很聽木凌的話,大概知道木凌是它的救命恩人,都不用牽,走哪兒跟哪兒。
晃晃悠悠到了官道旁邊的一個小茶寮,木凌下馬,拿出水囊倒水喂馬,然后再叫小二灌滿清水,順便買兩個包子吃。
“有胡蘿卜餡兒的沒有?”木凌問。
“蘿……客官,只有肉包子和刀切饅頭。”小二回答。
“切……”木凌撇撇嘴,“都沒有胡蘿卜包子么?那黃豆餡兒的呢?”
小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心說這客官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喜歡這么古怪的東西。
委委屈屈地買了兩個白面饅頭,木凌一個自己吃,一個揪碎了喂小黑,“小黑,沒有胡蘿卜餡兒的了,下次往北走走,我買豆包兒給你吃。”
小黑晃晃尾巴,還是吃得很高興。
正在和小黑說笑 ,就聽旁邊的飯桌上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笑聲。
木凌轉臉望去,就見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正看著他笑,“你怎么拿饅頭喂馬?”
木凌眨眨眼,轉頭左右望望,發現四外無人,就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問我呀?”
小姑娘又笑,“自然了,除了你哪兒有人用饅頭喂馬的?”
“嘖嘖……”木凌有些不贊成地搖搖頭,“馬兒吃饅頭奇怪,那你說說,馬兒吃稻草奇怪不?吃胡蘿卜、吃豆子奇怪不?”
小姑娘搖頭,“那有什么奇怪的?”
“那可不?”木凌笑嘻嘻,“能吃稻草就能吃稻子,能吃稻子就能吃米飯,能吃米飯也就能吃飯饅頭,對不?”
小姑娘“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拉著旁邊一個膚色略黑,二十來歲的女子道:“姐姐,這個人真逗。”
那女子似乎頗有些心事,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也沒看木凌,就付了飯錢帶著妹妹匆匆上了馬車,幾個車夫趕著馬車往前走了。
木凌喂飽了小黑和自己,也跨上馬,剛想走卻聽身后小二問他,“這位爺,您是要進落霞城么?”
木凌回頭瞅了他一眼,點點頭,“是啊。”
“那我勸您還是換一條路走。”店小二道,“這一帶,官道不太平啊。”
“官道不太平?”木凌眨眨眼,“那還叫什么官道,改叫賊道不就得了。”
小二驚得一蹦,“爺,您可別胡說八道啊,那一帶最近來了一幫山匪,厲害得緊呢”
“山匪?”木凌好奇,“就是占山為王的賊人?”
“對的。”店小二點頭,“我看你是個病弱書生,還是繞道往別處走吧,雖然是遠了一些,但安全啊。”
木凌聽后頭微微一歪,問,“那剛才那兩個姑娘的馬車呢?”
“唉……”小二搖了搖頭,“這兩個姑娘,我剛才已經跟她們說過了,可是她們好像有要緊事要趕路怕耽誤了,所以執意要往那里走。”
“哦,是么,話說回來,我那事兒其實也挺重要的,是吧?”邊說,木凌邊拍拍小黑的脖子,“要不然,小黑你選吧,往哪兒走?”
小黑看了看左右,抬起蹄子往官道上走了。
木凌摟住小黑的脖子蹭啊蹭,“小黑,你怎么就選官道呢?待會兒要是遇到了賊,你要保護我啊!”
看著一人一馬走遠,小二回頭看掌柜的,“當家的,那位小哥怎么看起來瘋瘋癲癲的?”
“你懂什么。”掌柜的笑了笑,“這個啊,大概就叫真人不露餡!”
“真人不露餡兒啊……”小二一臉欽佩地仰望掌柜的,“當家的真有學問啊。”
掌柜的得意,卻沒瞧見桌邊已經笑倒了一片。
木凌騎著馬繼續往前走,又走了一陣,就微微皺起眉,前面有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傳來。木凌輕輕一抖韁繩,示意小黑快些走。拐過一個彎兒,就見剛才那輛馬車翻倒在路邊,地上正坐著剛才跟他聊天的那個小女孩兒,抽抽噎噎地哭著,胳膊上都是血,地上有兩個被宰了的車夫。
木凌趕緊下了馬,走上去問,“小姑娘,沒事吧?”
小姑娘仰起臉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發現是木凌,就嗚嗚地哭得更兇。
木凌拿了藥箱子給小姑娘處理傷口,幸好沒傷著筋骨,就問,“你叫什么名字,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抽抽鼻子,道,“我叫鈴鐺,剛才,有一伙壞人,姐姐被他們抓走了。”
木凌望天,摸下巴,“莫非是我拜神的時候不夠虔誠么?怎么遇上這么檔子閑事?”
“怪叔叔,你救救姐姐吧。”鈴鐺伸手拽著木凌的衣角,可憐兮兮地仰臉望著他。
木凌有些猶豫,這次出門說好了要少管閑事的……怎么辦呢?再低頭看看,就見小姑娘大眼睛里眼淚嘩嘩往外流。
木凌扶額,算了,活到九十九就活到九十九吧,問她,“劫走你姐姐的那幫山匪往哪兒跑了?”
小鈴鐺伸手一指南邊的一座山,“那里。”
木凌叫小黑過來,把鈴鐺抱上馬,牽著韁繩上了山。
此時天色已晚,木凌邊走邊抱怨,“我的落霞照碧水啊……”
很快,兩人上了半山腰,就見前方有一座破廟,廟門虛掩著,門口栓了幾匹高頭大馬。
木凌問鈴鐺,“是這些馬么?”
鈴鐺歪著頭看了看,點頭,“那些壞人的確是騎馬的。”
“那就應該是這里了。”木凌點點頭,提提褲子,撩起衣服的下擺,沖過去飛起一腳把破廟的大門踹飛,大吼一聲,“呀啊,呔!山賊,納命來!”
再一看,就見在廟中央的空地上,圍一圈坐著五個人,有四個正張大了嘴,一臉受驚的樣子望著木凌,而另一個,則正躺在墊子上打盹,木凌沖進來了,他也只是撩了撩眼皮。
“呃……”木凌左右望望,這群人怎么看都只是一般的過路行人,應該不是什么山賊吧,意識到自己可能烏龍了,木凌僵在原地,眾人大眼瞪小眼。
這時,鈴鐺跑了進來,一看眼前的情景,就伸手拉木凌的衣角,“叔叔,搞錯了,不是他們。”
果然!木凌站在原地,更加的尷尬。
“山賊的話,應該是在對面的山上吧。”那個躺著的年輕人懶洋洋地爬起來,道。
木凌看了他一眼,就見這年輕人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個子卻很高,皮膚是健康的麥色,有些黑,證明是個經常在外奔波的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大斗篷,一頭黑發剪得很短,鋼針一樣地豎著,看起來整個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再看他的臉,木凌搖頭,這少年長了一張很英俊硬朗的臉,只是,左半邊的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幾乎將整張臉分割開了。刀疤兩邊的膚色不同,證明這是燒傷造成的,不過醫治得很好,因此雖然是陰陽臉,但表情動作還是沒受影響。疤痕一直蜿蜒而下,進入斗篷大大的衣領里面,看得出當年應該傷得極重。眼睛是琥珀色的,有些兇悍,也有些野,讓木凌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狼。
那人伸手拿起放在手邊的一把黑色古□□,撐著刀柄站起來,問,“你們找山賊干嘛?”
“有路人被劫了。”木凌反應過來后道,“是這孩子的姐姐。”
那人點點頭,道,“我幫你們吧,你們一個病書生,一個小孩子,能干什么?”
木凌眨眨眼,這少年還蠻熱心的么,不過總覺得他的傷口有些可疑,腦子里猛然就蹦出一個人來,木凌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兄臺怎么稱呼啊?”
少年看了木凌一眼,微微一笑,“秦望天。”
……木凌愣了一會兒,對小姑娘道,“那個,鈴鐺啊,既然有大俠肯幫你了,那我反正也幫不上什么忙,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啊,咱們后會有期。”說完,拉著小黑就想跑,卻被鈴鐺一把抓住,“不行,你也要去,我怕……”
木凌叫苦不迭,果然不該舍己為人,這趟不止少活了一年,還遇上了個小時候結下的冤家,這要是鬧起來那還有完沒完了?!被鈴鐺拽著跟在秦望天的身后,木凌默默祈禱,“老天爺,千萬別讓他認出我來啊。”
秦望天走在前面,見木凌還跟以前一樣神神叨叨的,覺得有趣,不過,他的出現還真的是有些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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