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精情真意切地覺得這就是自己未來孩子的媽了, 自己日后的豬仔們究竟該起中文名好還是外國名好?
老板衛西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家員工單身多年發自內心的吶喊。
陰魂們進了動物園后就一哄而散, 大徒弟也被打發去自由活動了, 他跟著二徒弟漫步在動物園的小徑, 看過幾個展館, 意識到里頭這些誘人的動物都不能吃后就興致全消。
二徒弟安靜地走在他的身邊,也不像是對動物感興趣的樣子,一身黑衣,手揣在兜里,走得很慢,表情始終淡淡,但衛西朝他看去的時候, 他卻也能迅速地察覺到:“怎么了?”
衛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余光里大多是成雙結對的游人, 跟他和徒弟的樣子有些像, 只不過多數都手牽著手, 走得很是親密。
陰天有些冷,衛西緊了緊外套,將手探進了徒弟的口袋。
朔宗腳步一頓,目露疑惑, 隨即便感覺到皮膚被冰涼的手指碰到了,那手指十分靈活, 摸到他的手后就開始鉆啊鉆的,非得鉆進指縫里才肯罷休似的。
他愣了愣,但并沒有抗拒, 只是失笑著張開手掌,反客為主地將對方抓住,攏在手心輕輕捏了捏,隨即十指交扣。
口袋里的雙手緊握著,衛西覺得倆人這樣就跟周圍其他親密無間的游人們差不多了,莫名地心情不錯。
徒弟的表情也松緩許多,目光垂落在他的臉上,片刻后伸出另一只手來貼了貼他的臉,聲音低沉:“手和臉都很冰,冷么?”
衛西搖了搖頭,那只手就在收回去之前替他梳了下額頭垂落的頭發:“走吧,找個暖和的地方休息休息。”
這樣的天氣,暖和的地方無疑只有室內展館,最近的一處就是熊貓館,兩人進去后,恰遇到了正聚集在展館前對熊貓評頭論足的妖精員工們。
松鼠精別看膽小,酸勁兒卻很大,話說得一溜一溜的:“你看它還在吃,都吃了多少竹子了,還拿后腦勺對著外頭,根本就是一點都不在意游客的感受!對得起那些為它買的門票么?”
山雞精同樣滿臉憤憤不平:“還不是仗著有國家支持就在崗位上消極怠工糊弄群眾,這個社會到底怎么了?”
黃鼠狼精則看破俗世一般:“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關系戶的人生能跟咱們草根一個樣嗎?”
妖怪們又妒又恨,都是一臉的假如現在在里頭的是我我絕對不可能那么不敬業的表情,眼神更是仿佛恨不能立刻沖進去將大熊貓揪出來然后自己取代對方進行才藝表演。
周圍參觀熊貓館的游客朝他們遞去的目光都很一言難盡,感覺要不是因為他們長得好看,這會兒都該被熊貓粉打了。
展館正在吃熊貓的背影也很抑郁,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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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西揣著徒弟的兜,看到這一幕場景,簡直想掉頭就走,結果快一步被自家員工們發現了,剛才還在振振有詞的松鼠精立刻閉了嘴,連帶其他哥們灰溜溜地迎了上來:“董事長,陸部長。”
朔宗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后一個稱呼是在叫自己,他現在是太倉宗的財務部部長。
他沉默了一陣才認命地接受下這個稱謂:“……嗯。”
松鼠精怕衛西怕得要命,這會兒屁都不敢再多放一個,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展覽區內的抑郁的熊貓都忍不住叼著竹子回頭來看,四下的游客更是紛紛側目,此時外頭有個中年男人撥開人群匆匆走了進來,見人群步調如此一致,也跟著掃了一眼。
這一看他他立刻咦出了聲音,快步上前問衛西道:“這位是太倉宗的衛道長嗎?”
衛西沒見過他:“你認識我?”
那男人神情苦悶,眉眼憂郁,像是藏著什么發愁的事兒,但這會兒硬是禮貌地憋出了個笑來:“以前跟邱國凱邱總合作過,聽他提起過您,也有幸看到過您給他們劇組做法事的視頻,久仰大名。我是這家動物園的園長之立軒。”
衛西同他握了握手,就見他面色猶豫,壓低了聲音問道:“衛道長來我們動物園……是聽說了什么嗎?”
衛西:“什么?”
之立軒一愣:“不是嗎?那衛道長是來干什么的?”
衛西回答得理所當然:“員工團建。”
之立軒:“……”
之立軒汗了一下,心說沒記錯的話太倉宗不是個道觀嗎?道士們怎么也要團建的?而且地點不選名山大川,居然選在自家游客如織的動物園,真是特別……
但他對道士這一行不太了解,念頭一轉,又覺得說不定道觀里就是會經常組織團建呢?新時代道士的生活估計早跟老概念里不一樣了。
因此回過神來,立刻轉開話題:“衛道長您來得正好,本來我前幾日跟邱總通過電話,過幾天也要請他帶我去找您的。”
衛西一聽這是有生意啊:“你遇上什么事了?”
之立軒左右四顧,嘆了口氣:“本來我真的不信這個的,可最近我們動物園里很不安生,鬧出了好幾次動物傷人事件,影響非常不好。我們找了很多原因,從飼料到飼養員排查了一遍,都沒能解決問題,上次跟邱總提起,邱總就猜測會不會是園里的風水出了問題,推薦我請您來看看。”
衛西點了點頭,這倒不算很難,卻對之立軒提起的傷人的細節有點興趣:“怎么個傷人法?”
之立軒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誰知身后卻忽然有人叫了聲他的名字,他轉頭一看,也回應了一聲:“廣浩!”
來的是個黑膚國字臉的男人,匆匆地朝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指責道:“你電話怎么也不接?!”
“忘在辦公室了。”之立軒解釋了一句,又開口介紹,“衛大師,這位是我的合伙人廣浩,廣浩,這位是太倉宗的衛道長。我打算請道長出手,幫我們看一下最近園子出事的原因。”
國字臉本來還在緩氣,聽到他這話卻一下愣住了,看了衛西一眼后迅速挪回他身上:“你怎么沒跟我商量一下?”
“今天剛好碰見大師帶觀里的道長們來團建。”之立軒跟他關系似乎一般,語氣淡淡的,“你不用擔心,衛大師本事很靈。”
國字臉眉頭卻一下皺了起來,看了衛西一眼:“可是我都已經……”
之立軒一愣。
此時外頭一陣喧鬧聲傳來,國字臉立刻站直身體,衛西也跟著側首看去,就見幾個保安迅速地涌了進來,請走了場館內徘徊的游客,規規矩矩地在門口站成兩排肉墻,中間讓出了一條兩人寬的空道。
空道的盡頭緩緩出現了一道微胖的身影。這是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穿著妥帖的唐裝,眉眼正氣十足,腳步不急不緩,背著雙手慢吞吞踱步進來,很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架勢。身后跟了好幾個亦步亦趨的年輕人,像是徒弟的樣子。
國字臉已經迅速地跑回去迎接,對此人態度相當客氣,恭恭敬敬地將對方請了過來,朝之立軒道:“老之,快來見過夏大師,這是我專程請來的高人!”
之立軒語帶不滿:“你說什么?”
國字臉態度強硬:“我早幾天就跟夏大師約好了法事,一事不煩二主,你還是讓衛道長先回去吧。”
衛西聽到兩人的爭論,也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形,同行搶生意啊?
這位同行排場好大,還得清場開道,就連之前去華茂山做法時同行的幾個大道觀的道長都沒有那么講究的,衛西一下警惕了起來。
那夏大師也淡淡看了他一眼,表情波瀾不驚,很有派頭,只在之立軒和國字臉爭執出火藥味的時候才皺著眉頭咳嗽了一聲:“這里有妖氣。”
“什么?”國字臉立刻回頭,毫不懷疑。
衛西余光不經意地掃了眼自己身后的員工們,戒備更甚,松鼠精和其他幾個妖精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到了,噤若寒蟬地站在衛西身后不敢動彈。
果然是個不太好惹的同行,竟然一口就點破了自家員工的身份!
衛西雙眼微微瞇了起來,目光里殺氣四溢,垂在身側的手指也開始緩慢地摩擦。衛得道雖然千叮萬囑,可事關宗門興衰,事急從權……
就見這位同行的目光輕描淡寫地掠過自己一行人,最終落在了場館內正在癡癡抱啃著竹子的大熊貓身上。
衛西:“??”
太倉宗員工們:“??”
大熊貓:“???”
衛西戒備之余不免有些迷茫,轉向二徒弟詢問:“闕兒,那只熊貓竟然也成精了嗎?”
“……”二徒弟瞥了那高深莫測的夏大師一眼,淡淡地轉開視線,“不像。”
衛西對徒弟的話向來從不懷疑,得到回答就再不追問了,誰知夏大師聽到他倆的對話后,卻不悅地皺起眉頭冷哼了一聲:“無知小兒!信口雌黃!你們哪里知道妖精長成什么模樣!”
衛西:“?”
衛西身后的太倉宗員工:“……”
朔宗不予理會。
松鼠精等精一言難盡地看著這人,此時一路跟過來看熱鬧,剛才被夏大師世外高人的排場嚇得躲得遠遠的其他太倉宗員工們也試探著挪了過來,溺死鬼率先到這位高人跟前晃了晃,青白的面孔上擺出各種恐怖的表情。
夏大師身后的徒弟傲然道:“世上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變化萬千,全逃不過我師父一雙通天眼。”
夏大師人淡如菊,笑而不語。
“董事長!”溺死鬼站在他跟前回頭道,“這好像是個騙子哇。”
“什么?!騙子?!”
調解團的老頭老太太一聽騙子倆字,立刻憤慨地涌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開始斥罵。年輕些的替鬼們手段更加高端,虛虛地打罵了他一通后索性都開始朝他身上爬,抱胳膊踩肩膀蹲腦袋,最后找到樂趣,在他頭頂玩起了疊羅漢。
他頭頂搖搖晃晃疊了四個鬼,堆得老高,肩膀蹲著的兩個還在賣力地幫助小胖吭哧吭哧爬到最頂峰,底下等候著無數童心未泯的同事,場面宛如即將迎接檢閱的阿三摩托隊,十分壯觀。
夏大師身姿如松,語氣平緩:“妖氣而已,不用害怕,只要自身夠正,就能邪魔不侵。”
說完之后估計是覺得身上有點沉,不露痕跡地舒展了一下頸椎和四肢,同時眼中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惑。
這展館里怎么越來越冷了,他身上羽絨唐裝都有點扛不住驟降的溫度。
衛西:“……”
朔宗:“……”
妖精們:“……”
他頭頂堆疊的羅漢已經增加到五個了,峰底還等候了一百多個,小胖暫時站在最頂端,俯身朝衛西大喊:“老大!這神棍搶咱們生意!搞他!搞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太倉宗員工們:團建真好玩啊啊啊啊啊!!!!
慢吞吞碼完才發現居然碼到那么晚,羞愧,只能繼續給大家發一百紅包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