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玨被推銷得很魔幻, 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還, 還是算了吧, 那個書我家里也有, 畢業(yè)之后都收著呢。”他最后還是很艱難地拒絕了, 想了想,又不好意思道,“而且你們宗門的vip實在太貴了,我剛買完房子,一百萬一時半會兒真的拿不出來。”
衛(wèi)西聽到前半句時內(nèi)心警鐘大震,聽到后半句時,頓時更加發(fā)愁了。這明顯是個有辦卡意向的客戶, 怎么能輕易放過, 團結義說過了, 企業(yè)想發(fā)展成功, 客戶的粘著性是非常關鍵的。
他看向團結義, 團結義也有點著急,想了想道:“那你要不先辦張普通會員卡?”
黃玨啊了一聲,看了一眼阮時行:“不用一百萬嗎?”
團結義:“不用,你這個是普通的, 他那個是金卡。”
黃玨表情有點懵:“有什么不一樣嗎?”
團結義又想了一會兒,這才有些遲疑地回答:“……普通卡的話,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就不送了吧?”
他批發(fā)也得二十五塊錢一本呢。
黃玨:“……”
阮時行:“……”
***
黃玨于是還是恍惚地拿到了一張團結義從附近圖文打印店隨便定做的會員卡。
衛(wèi)西鄭重地朝自己的徒弟們道:“你聽到他說話了嗎?我覺得我們的開卡禮不夠吸引人。”
團結義憂心忡忡,立刻提出有空要帶衛(wèi)西去書店轉轉,挑一些大學輔導教材之外的書籍, 朔宗則對此保持沉默,目光一轉,忽然落在了正在花園里忙碌的舒婉容身上。
舒婉容一臉不情不愿地在朝泥地里撒東西——就是衛(wèi)西放在背簍紅布包里的土。這土看起來沒什么特別,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衛(wèi)西撒它們能有個什么屁用。好在這土并不臟手,味道也不難聞,反而沁人心脾,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密度比較大的原因,一小包的分量出奇的重,捧得她胳膊無比酸痛。
她覺得自己真是有神經(jīng)病,居然光鮮亮麗地干起這種事情,衛(wèi)西眼看著是不肯走了,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個機會說服要面子的丈夫帶著自己和兒子搬出去。
她長嘆一聲,分外后悔起自己以前的不知足。以前的繼子雖然讓她警惕公司日后財產(chǎn)的歸屬權,可畢竟溫溫吞吞的,又熱愛討好丈夫,除了跟她面和心不和之外,從來沒有跟她當面真的起過沖突,她在對方面前,好歹是這個家里頗具話語權的當家主母。可出去一趟之后回來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她捧著死沉的布包,想到當初的自己居然還因為繼子做出丑事惹怒丈夫離家出走而暗自竊喜,不由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舒婉容真是不敢想象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叫那群貴婦好友們知道后會作何感想,撒土的動作越發(fā)憂郁。
余光一閃,她忽然看見有人靠近過來,抬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繼子帶回家的那個模樣格外俊俏的新徒弟。
舒婉容被那張漂亮的面孔看得有些狼狽:“怎么了?”
誰知對方卻根本沒有理會她,視線只徑直盯著她手中小布包里的黑泥土,銳利的目光里內(nèi)容極為復雜,還伸手來捻走一小撮,舉到眼前仔細觀察。
朔宗剛才嗅到那股氣味的時候只覺得似曾相識,現(xiàn)在看到實物時終于感到難以置信了,他仔細地觀察著指間松散的土壤——竟然真的是靈土!
天道已經(jīng)塌陷了!無數(shù)天材地寶靈川洞府在那一刻悉數(shù)湮滅,既然如此,這里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靈土?!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衛(wèi)西。
衛(wèi)西對上他的視線,卻只是毫無所覺地招了招手:“走罷,栽種的事情無需你插手,婉容,做完分內(nèi)之事再去玩耍哦!”
舒婉容:“……”
***
舒婉容真是氣死了,撒完那點泥巴,她累到簡直像做了三小時瑜伽,好容易干完了活,她才挎著自己的鉑金包匆匆趕去跟姐妹淘們匯合。
貴婦們?nèi)粘9浣致閷⒆鰏pa,此時早已齊聚在會所,見到她出現(xiàn),紛紛笑罵她遲到。舒婉容坐下后笑著說了句抱歉,家里有事耽擱。
大伙兒也沒細究,繼續(xù)相互奉承恭維起來,夸獎其中一個太太新做的發(fā)型。那位太太被夸獎到發(fā)型,卻并不顯得高興,反倒嘆了口氣,撫著自己的頭發(fā)道:“做這發(fā)型還不是因為的頭發(fā)越來越少么,年紀大了脫發(fā)越來越厲害,蓬松一些才能顯得茂密點,唉,歲月不饒人啊。”
貴婦圈里的女人們年紀確實都不小,聽到這話頗有感觸,立刻就有人道:“唉,你已經(jīng)顯得很年輕了,也不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皮膚松弛越來越厲害,別說那些貴價護膚品,超聲刀都不好使。”
“是啊。”前一位太太摸了摸自己下垂的嘴角,憂心忡忡,“我之前被推薦去打了水光針,毛孔也沒見變得多小,皮膚還干巴巴的,最近連妝都不太服帖。睡眠也越來越少了,真是老了。”
舒婉容因為最近家里的煩心事,一時沒法快速進入她們的話題,一邊心不在焉聽著一邊搓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自己施土的那只手一直滑膩膩的。
誰知一聲驚叫,滿口感嘆那位太太忽然湊近過來,一把抓住了她搓動的手,連聲高呼:“婉容,你這個手是怎么回事?”
舒婉容聞言回神:“怎么了?我的手怎么了?”
就見自己的姐妹淘跟找到了寶貝似的,視線波光閃動:“你最近是不是換新手膜了?還是去做了什么醫(yī)美?怎么手上的皮膚忽然變得那么細?”
舒婉容愣了愣,跟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立刻也愣住了,只見自己被對方捧起的那只手果然細膩白嫩,充滿光澤。
她心里咦了一聲:“沒有啊,就是普通涂護手霜而已。”
其他貴婦湊過來一看,也都嘖嘖稱奇,都不相信她的解釋,此時第一位太太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滿臉狐疑地抓起了她另一只手:“左手怎么又那么干燥?”
大伙再看,舒婉容的左手果然比右手膚色暗沉許多。
其實左手也是普通保養(yǎng)過又上了點年紀的婦人的手的樣子,可跟格外水潤的右手放在一起比較,卻立刻被襯得像是歷經(jīng)了世間滄桑。眾人見狀都一臉無語:“你怎么回事啊?到底去干什么了?保養(yǎng)手哪有只保養(yǎng)一只的啊?”
舒婉容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的手,拼命回憶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腦子忽然一閃——她想起來了。
那只白嫩的右手可不就是剛才拿來撒土了么?而平淡無奇的左手剛才只托著布袋,因為嫌棄黑土太臟,她一直小心地沒有直接接觸。
美容保養(yǎng)的手段對貴婦們而言簡直比怎么避免老公出軌更加具有吸引力,大伙立刻將舒婉容團團圍住逼問這是什么神奇的醫(yī)美手段,超聲刀?蛋白線還是打肉毒?舒婉容被問到焦頭爛額,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一時口不擇言:“……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我最近怎么可能有空做什么醫(yī)美,肯定是因為在家挖那些土……”
話一出口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趕忙住口,可這又怎么瞞得住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大伙都聽得愣了愣:“挖土?挖什么土?你在家怎么還要挖土?”
挖土干農(nóng)活嗎?
舒婉容:“……”
怎么辦!她一陣慌亂,在家被繼子指揮著干活的事要瞞不下去了!我不要面子的嗎!
但說出去的話肯定是沒辦法收回來的,因此面對一雙雙寫滿問號的眼睛,她也只有拼命試圖挽回顏面,慢吞吞找補:“……額,我,其實是……嗯……就是家里最近打算換一批綠化,所以親自動手布置一下……”
啊……親自動手布置家里的綠化啊……
大家雖然依舊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也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問的依舊是她們關心的話題:“所以你挖了什么土?火山泥嗎?”
“……’舒婉容陷入長久的沉默,“……應該不是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土,就老衛(wèi)大兒子帶回來的……”
話音落地,四周的目光立刻灼熱到幾乎將她燙傷。
舒婉容坐立不安:“……怎……怎么了?”
卷發(fā)婦人包包一甩站了起來:“那還等什么,趕緊帶我們回家陪你一起挖啊!”
舒婉容:“……”
舒婉容試圖掙扎:“我不是說好做spa的嗎?我套餐都選好了……”
話音落地,周圍的姐妹淘們已經(jīng)眾志成城地遞來了目光:“這時候還做什么spa!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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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子出門,衛(wèi)天頤生完悶氣,又覺得自己好歹能輕省一會兒了,于是上樓開始辦公。
誰知電話會議開著開著,他突然聽到院子里一陣惱人的嘈雜,像是有人突然朝自家趕來了五千只野鴨。
他停下電話會議,煩躁地大喊:“老周!老周!家里怎么回事?為什么忽然那么吵!”
周管家片刻后擦著汗上來,一臉的欲言又止:“先生……是太太回來了。”
衛(wèi)天頤:“她回來了跟外面那么吵有什么關系!”
周管家:“……太太她,還帶了她朋友們一起回家。”
???
衛(wèi)天頤莫名其妙:“那又怎么樣?她們在干什么?開派對嗎?”
周管家沉默片刻,辛酸地看向窗外。
衛(wèi)天頤壓抑著怒火,心道周管家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這有什么不好說的?踱步到窗邊一看,立刻:“……………………”
只見窗外,自家的院子里,一群珠光寶氣的貴婦們正赤著腳踩在被挖得亂七八糟泥地里。她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臟,還歡呼著在泥巴堆里到處打轉,手上拿鐵鍬的拿花鋤的拿什么的都有,勤勤懇懇地挖掘著地面,還時不時停下捏一捏自己挖出的泥巴,看模樣像是恨不能把自己的臉都給埋進土坑里。
“婉容!”其中一個卷發(fā)貴婦高聲喊道:“你不來一起嗎?我已經(jīng)挖好兩個坑咯!你來看看是不是挖得這么深啊?”
衛(wèi)家的女主人舒婉容在諸多好友歡快的召喚聲中,只是沉默地站在院子的小徑上,恍惚的面孔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衛(wèi)天頤:“……”
周管家:“先生……”
衛(wèi)天頤抬起手:“……別跟我說話,我準備發(fā)脾氣了。”
***
衛(wèi)西走著走著,忽然挑著眉頭笑了笑。
前方帶路的黃玨不禁擦了把汗,抬頭環(huán)顧周圍,這地方很好笑么?
此時一個路過的鄰居對上他視線,他剛想打招呼,鄰居看清他后卻臉色一變,匆匆離開了。
阮時行皺起眉頭:“你這鄰居怎么回事?太沒禮貌了吧?”
黃玨道:“誰知道啊,這小區(qū)的人都挺冷淡的,我剛搬過來的時候跟樓上樓下打招呼,他們問完我家的門牌號,都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樣子。”
阮時行仔細一看果然如此,這是一處老小區(qū),在外閑聊磕牙的老街坊挺多的,可遇見的住戶們卻沒有一個主動跟黃玨問好,某些三五成群下象棋的老頭老太太瞧見黃玨,還各自低聲湊在一起指指點點著什么。
黃玨像是已經(jīng)習慣了:“唉,別糾結了,估計是看不起我是個外地人吧。”
他家住在三幢七樓七零二,昏暗的電梯升得很慢,打開家門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家里有點小,裝修得也很粗糙,別見怪啊。”
京城的房子實在嚇人,尤其這里還是二環(huán)的好學區(qū),即便親戚降價賣,均價也超過八萬一平,一百多平方的小屋總價很可觀了。
屋里果然沒怎么仔細裝修,還帶著些許老住戶的痕跡,完全是按著婚房的結構設計的,墻上還貼著大大的囍字,紅艷艷的色澤在略微有些昏暗的室內(nèi)顯得搶眼極了。
黃玨見大家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有點難堪地將那張囍字撕了下來,高聲朝屋里喊:“爸媽,你們怎么又把這個貼上去了?妙妙已經(jīng)跟我分手了!”
一對富態(tài)的老夫妻聞言從房間里出來,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顯得很冤枉:“我們沒貼啊。”
黃玨一進家門情緒就顯得有些焦躁,也不相信他們的解釋,扒了扒頭發(fā)朝衛(wèi)西道:“不好意思,大師,他們就是這樣,這玩意我都已經(jīng)撕了好多遍了,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每次又都趁著我不注意重新貼回去。”
話音落地,衛(wèi)西已經(jīng)接過了他手上的紅雙喜,沉默地跟二徒弟對視了一眼。
黃玨:“怎……怎么?”
朔宗緩緩道:“未必是他們貼的。”
什么鬼?黃玨一時沒搞明白,又聽父母詢問來的這些人是誰,就簡短地解釋了一遍。
他父母聽完之后顯得有點吃驚,老太太拽著兒子的袖子問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說自己壓力太大神經(jīng)衰弱嗎?怎么還信起這個了?更何況這幾個人是不是有點太年輕了?要做法也得去寺廟道觀找大師啊,你小心被騙。”
就見自己以往從不燒香拜佛的兒子一臉緊張地制止道:“媽,不要對大師無理。”
“……”黃母跟丈夫交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眼神,越發(fā)確定兒子這是被騙了,誰那個說話的年輕人卻將目光轉向了自己二人,問道:“這囍字是否你們來時就貼著?”
老太太:“是啊,說好的要結婚,我跟他爸來的時候黃玨他自己就貼上了。”
黃玨聞言一愣:“怎么可能,你們來的時候我都跟妙妙吹了,貼這個干嘛,不是您跟我爸不甘心天天往上貼的嘛。”
近段時間因為黃玨休息不好脾氣暴躁總是沒辦法好好溝通的一家人終于說開了各自的誤解,一時間卻沒有誤會消失的輕松,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黃家父母咽了咽口水,臉色終于變了,環(huán)顧了屋子一圈,難以置信地問兒子:“不,不,不會吧?”
黃玨崩潰了,他最近天天為這個囍字跟爹媽發(fā)脾氣,卻根本沒料到真的是自己誤會了父母,被這詭異的真相嚇得渾身汗毛都霎時間豎立起來:“不是你們,不是我,那那那,那這玩意兒到底是誰貼上去的!”
團結義一副黑心醫(yī)生見到病人馬上有錢賺了的開心臉:“四不四傻,肯定鬼貼的啊。”
黃家人頓時抱作一團:“哇哇哇哇哇!”
朔宗:“……”
朔宗一言難盡地看了眼自己名義上的師兄,想到此人似乎還會撬鎖,默默拉著衛(wèi)西挪遠了幾步,可別跟著學壞了。
阮時行也是一臉汗顏:“不是,你們怎么那么明顯的征兆都能發(fā)現(xiàn)不了啊?平常除了睡不好之外,就沒有感覺到別的問題嗎?”
老頭老太太這會兒也想起來了,回憶道:“有時候沖馬桶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紅紅的,這個算嗎?”
“……”阮時行,“肯定算啊!”
“嗚嗚嗚嗚——”老太太哭哭啼啼地趴在了自己兒子的肩膀上,“我以為是自己得痔瘡了呢嗚嗚嗚最近大便老是很干燥那么大年紀了都不好意思說只好天天變著花樣的吃蔬菜原來不是痔瘡這真是太好了——”
阮時行沉默了一陣,心說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吧:“老三,你們買的這房子肯定有什么問題。”
黃父卻一臉的難以置信:“怎么可能,這可是從黃玨他大伯手里買的,比市價低了三分之一呢!”
阮時行:“……他為什么要白白給你們便宜好幾百萬,你們都沒想過么?”
黃父氣弱地回答:“我以為是因為我們感情好……”
哇。
阮時行感嘆,忍不住想要拍拍手——你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這么6的理由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太倉宗養(yǎng)生美容會所開業(yè)倒計時……
今天要不要二更呢……要不還是更一下吧?老規(guī)矩九點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