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個事吧, 段璃璃暫時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先壓在心底。
    她現在想別的事。
    她看出來了，方老爺在村里是個說話有分量的。
    “方老爺, 我和您單獨談談？”她說完，才想起來該怎么修辭, “借一步說話？”
    嗯, 這種修辭更適合這里的人呢。她得注意著點。
    方老爺放下孫子, 拍拍他, 和段璃璃一起回到堂屋里去了。
    段璃璃說：“我想了解……想請教一下，咱們這里何處可以買到鐵器？”
    方老爺說：“那得去鎮上。”
    段璃璃問：“能直接買鐵嗎？”
    方老爺說：“能啊, 鐵匠鋪有鐵錠, 仙姑要買那個？”
    段璃璃壓住欣喜, 問：“買的數量有限制嗎？”
    “那沒有。限制那個干什么？”方老爺有點不懂。
    段璃璃也驚奇：“鹽不就是官賣嗎？鐵沒有管制嗎？”
    在她印象中，地球的古代鹽鐵都專賣, 鐵管制得很厲害的。
    不料方老爺卻說：“鹽人人都吃, 當然要管制。鐵有什么好管制的？如果有錢, 買個鐵礦都行。”
    “咦？”段璃璃更奇怪了，“鐵可以做武器, 官府不管制？”
    方老爺才明白過來她的思路，對她有點好奇，說：“武器沒什么重要的, 普通人拿著鐵器也不是武者的對手。武者，重要的是自身的修行, 武器不重要。官府的兵都是武者，不在乎這個的。”
    雖然看著特別地像地球的古代, 但這里終究是個異世界啊。到底還是不完全一樣的。
    方老爺是有點見識的人，問：“仙姑是不是不大出門？”
    段璃璃順水推舟, 說：“我從小在師門里修煉，今年才第一次出門自己在外修煉，對外面的事不是太懂。我們師門也是與世隔絕的。”
    方老爺點頭：“果然如此。”
    “是這樣，我需要買些鐵，最好直接是鐵錠。”段璃璃說，“但我沒錢，您看看，這種東西能換多少錢？”
    她攤開手，手里是一個瑪瑙戒指，一個瑪瑙手鐲。
    這兩個是沒有刻花紋的，純素圈的款式。
    方老爺接過來看了看，說：“我以前在縣城里見過差不多的，大約幾兩銀子。這是售賣的價格，珠寶鋪子收貨的價格得低不少。”
    “才幾兩啊……”段璃璃聽到這個報價，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
    方老爺一怔，眨巴眨巴眼，忽然一笑，問：“仙姑日常可用過銀錢？”
    段璃璃說了實話：“沒有，生平沒摸過。”
    方老爺哈哈大笑：“小老兒就知道。”
    他喊了王二進來，說：“你告訴仙姑，你家去年一年，花銷了多少銀錢？”
    王二嘿然道：“說錢就是了，哪來的銀？”
    方老爺說：“你說就是。”
    王二想了想，還掰著指頭算了算，最后說：“去年啊，大概249文。”
    段璃璃瞪大了眼睛。
    文，不是特別小的計量單位嗎？電視劇里可不是這么演的啊，一出手不都是好幾兩、好幾十兩銀子的嗎？
    王二道：“不大用得到錢的，也沒錢。”
    他講了講，段璃璃才明白。原來他們這山村里，真是男耕女織，吃喝拉撒基本上能自給自足。
    飯食都是自己地里種的，衣服是自己縫的，布料是自己織，線是自己紡的，麻也是自己種的。從源頭到終點，全是自給自足。
    但同時，也真沒什么錢，就根本沒處掙錢去。太封閉了。
    之前王二說那云斛拿到鎮上藥鋪能賣七八百文錢，后面又說大家家里要是沒有腫得特別厲害的，也舍不得吃。段璃璃還覺得太吝嗇了，為了七八百文小錢這么摳門。
    現在才想明白，七八百文是王二一家三年的花銷了，就是段璃璃也不舍得把自己三年的花銷一鍋煮了啊。
    還是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了。
    段璃璃就跟方老爺溝通了一下：“我需要鐵，很多。這種東西我手里有，我想用它換鐵。您看我能怎么操作？請您老指點我一下。”
    方老爺得了她一個敬稱，挺高興，說：“那得去鎮上，找珠寶鋪子鐵鋪子都得鎮上。仙姑的坐騎腳程快，若著急，今天就可以去。”
    滿以為仙姑會立刻答應的，畢竟有那樣的坐騎，去哪里都跟飛一樣。哪料到仙姑今天的社交額度已經用光甚至透支了，再也不想去新地方見新的陌生人了。
    “不，嗯……”段璃璃其實有點想把這事托給本地人。
    真的，就習慣了叫外賣的那種思維，就希望自己在家里把門開個縫把手伸出去，從外賣小哥手里把自己需要的東西接過來，只要說聲“謝謝”就可以了。連臉都可以只露半張。
    有外賣小哥做社交緩沖，不必親自去奔波和人打交道，多好。
    方老爺看出來她躊躇，轉頭問王二：“這個月出山嗎？”
    王二說：“七伯說，等下月朔日過去。”
    方老爺又轉回頭，對段璃璃說：“仙姑要不嫌棄，不如和我們同去？”
    段璃璃原是考慮要不要托他們代購的。
    又想到了現實情況。這些山民是腿著走出大山的，說去鎮上要走兩天。段璃璃想買的可是鐵錠……
    怎么都不好意思讓人家人肉去代購背回來。
    方老爺的提議正好，段璃璃立刻答應了。沒有代購有向導也比自己兩眼一抹黑地過去要強。
    他們就約定了日子，下月初三。
    段璃璃故意說：“在山里過得忘了日子，今天是哪一日？”
    得到了答案說，今天是五月二十九。這個月三十一天，所以下個月初三是五天后。
    行了，系統有日期坐標了。
    段璃璃這趟出門，原本是想找土著弄點鹽的。她是沒想到會找到一整個村莊。現在有了鹽和調料，還預訂了一起去采購鐵。但還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種子。”她說。
    她看到了山谷里的田地。
    “不用很多，幾粒就行。”她說。
    只要給她幾粒種子，有系統【耕地】加持，不出一個月，她就能給你種出滿田滿谷來。
    有掛。
    方老爺原擔心她要大量，一聽不過是要幾粒，那好辦。
    王二家就有，去取了些，用干葉子包起來，一并給了段璃璃。雖然今天段璃璃說不用去鹽洞了，也把鹽洞的位置告訴了段璃璃。
    段璃璃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趕緊起身要告辭。
    方老爺和王二陪她走出來，她卻看到有人從外面進來院子，拿了原色的麻布塞給王三。還不止一個人這么干。王三接過了，躬身給鄰居們道謝。大家都擺手：“鄉里鄉親的。”
    段璃璃看了看方老爺。方老爺給她解釋：“好歹要給阿大搭個靈棚。”
    段璃璃“哦”了一聲。理智上知道不關自己的事，實際上越少往來，越切合她對社交距離的期望。
    可到底還是停住了腳步，取出了一卷原色的細麻布料：“這個，我的一點心意。”
    王二有點無措。
    方老爺大氣些，作為長輩說：“收下吧，收下吧，仙姑的一片心意呢。”
    王二收了，再三道謝。
    段璃璃在方老爺眼皮子下面憑空變出東西來，方老爺憑著武者的眼力也沒看出什么貓膩來，這下是真的相信段璃璃是有些神通的了。
    這有些神通的仙姑人還簡單，縱然段璃璃努力想立一個“高人”的人設，然而那不通世情的天真還是被看穿了。
    段璃璃又將幾個麻袋、壇壇罐罐的都收進自己的倉庫了。
    這時候大家知道仙姑要走了，都停下來手里的事，齊齊地看著她。
    段璃璃頭皮有點發麻，但是想到剛才鼓鼓囊囊囊的麻袋，又想到那幾個壇子，也不知道是誰家出的。
    對這些人來說，一個陶罐也是一份家庭財產吧？
    段璃璃的一路猶豫著，被方老爺和眾人簇擁著走出了王家。這村子幾年也難得見個外人，自然是村人們都跟著。
    來到長著一棵大樹的村口，修羅和它的小弟們看到段璃璃，都站了起來。
    段璃璃走過去，擼了擼修羅的毛。
    “啊，那個……”
    人到底是社會性動物，無法真的完全與別的人切割開聯系。每個人對別人的態度和采取的行為，也都是人與人之間的互相作用和反饋。
    段璃璃雖然社恐但不是社孤。
    “那個，”她說，“拿了大家好多東西，今天出門匆忙也沒帶什么，這些東西是我沒事的時候做的，大家不嫌棄的話拿去用吧。”
    她說著，揮了下手。
    存取東西當然不需要揮手，但是顯神通的話，有個肢體動作氣場就更強一些。所以還是假模假式地平揮了一下。
    村民們只見仙姑揮了一下手，她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木臺。
    緊跟著木臺上就擺滿了東西。木碗、木盆、木桶、木梳、湯勺、鍋鏟，大大小小，都是木制的生活用品。
    段璃璃出門的時候帶上了很多這些東西。因為她沒有本地貨幣，想著拿這些東西跟土著交換鹽。
    其實她身上帶的遠不止這些。她這性格，肯定準備的東西要比“預期可能用到的”更多才行。她背著出門專用的儲物箱，家里的各種東西都帶了一些。
    現在石錘一天24小時不停地制造，她為了刷制造熟練度好升級，造得各種東西太多了。
    這些東西還都是刻了花的，雖然材質在村民眼里是沒上漆的原木，可那碗那盆雕刻得可真圓啊。那花紋也精致，可比家里的粗瓷碗、陶碗看著還漂亮。
    尤其是，仙姑一揮手間，一下子變出這么多來。
    大家忍不住拿起來摩挲、細看，發出贊嘆聲。不停有人說：“這怎么使得，仙姑太客氣了。”
    段璃璃最受不了跟人在這種事情上推來推去了。
    她又緊繃起來，對方老爺說：“我的一點心意，托給您了，您看著給大家分分。我先告辭了。”
    說完，不等方老爺再跟她客氣，立刻翻身上狼，兩腿一踢修羅，飛也似地就逃了。
    這速度，這坐騎，留下一股煙塵，讓方老爺一臉艷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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