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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易看到了那人的影子,細(xì)長的一條,在他拐過巷角時飛速從身后閃過,他裝作沒看見,鎮(zhèn)定地朝前走。</br>  那人鞋底軟,腳步輕慢,走路幾乎沒有聲音,他很善于在黑暗里跟蹤,就連影子也小心隱藏起來了。油燈街的小巷錯綜復(fù)雜,每一條都不算長,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無數(shù)個拐角,那人的跟蹤很有技巧,不會和江易同時走在一條巷子里,如果不是江易的注意力一直分散在四周,也很難發(fā)現(xiàn)他。</br>  油燈街分兩片,一片是住戶區(qū),另一片是數(shù)不清多少幢常年荒廢的爛尾樓,常有些無處可去的流浪漢在秋冬時節(jié)來這里暫住,比起外面的風(fēng)雨如注,爛尾樓好歹有片能遮雨的瓦頂,可那些流浪漢神出鬼沒很難看到,因此夜里這里仍然都一片空寂,沒有人聲。</br>  路邊的荒草長到了半人高,草里隱約傳來窸窣的蟲鳴和野貓的叫聲。</br>  江易刻意放慢步子,眼睛瞥到一旁的黃泥小路上冒出一個腦袋尖的影子輪廓。</br>  那人不再隱藏,一點(diǎn)點(diǎn)逼近,江易快走,他也跟著快。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影幾乎貼近他后背,江易聞到一股極濃烈的乙.醚味道。他不再向前走,突然丟了書包轉(zhuǎn)身回?fù)?,那人正要拿毛巾從背后捂他口鼻,江易猛地轉(zhuǎn)身讓他猝不及防,手還半揚(yáng)在空中。</br>  那是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帶著帽檐寬大的棒球帽和口罩。</br>  江易一手拽住他的手腕,一手摘了口罩和假發(fā),露出一副少年面孔。</br>  男人眼里露出驚慌的神色,聽到江易用冰冷的聲音問:“你是襲擊香中女生的人?”</br>  “不是,不是我……”男人用力想抽回手,但江易的手勁很大,像把堅硬的鉗子似的死死卡著他。</br>  江易伸手掀了他臉上的遮擋,露出一張再普通不過、幾乎沒有任何記憶點(diǎn)的臉。</br>  男人神情猥瑣,掙扎不過就拼命后退,江易手下又用了幾分力,他疼得哇一聲叫出聲來。江易蹙眉,他怎么也沒想到襲擊女生的犯人竟然是這樣一個瑟縮懦弱的人,就在他晃神的功夫,那人背在身后的手從衣袖里掏出一把尖刀朝江易直直刺過來。</br>  江易從小打架,經(jīng)歷過的兇險不知道有多少,他閃身躲過男人的刀,一腳踩在他腿骨上。男人的刀脫手,江易將他甩在地上,用膝蓋頂住他后腰。男人哭爹喊娘地求饒了幾聲,感受到冰冷的刀子抵在他脖子上,又瞬間收聲。</br>  “我問,你答,別說廢話?!?lt;/br>  “你是什么人?”男人縮著脖子,下意識問了句廢話。</br>  江易手向下一按,刀子扎在他手臂上戳了一個血窟窿。</br>  男人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手指直直扣進(jìn)地面的泥土里,雙手因?yàn)樘弁炊哙轮?lt;/br>  “襲擊香中女生的人是你?”</br>  “……是,是我?!?lt;/br>  “為什么要襲擊她們?”</br>  “賺錢?!蹦腥寺曇纛澏?,“有人花錢買片,我只負(fù)責(zé)迷暈她們再拍幾段視頻放到網(wǎng)上賺點(diǎn)外快,你是警察嗎?放了我吧,我沒碰她們,真的沒有,你們驗(yàn)傷也能驗(yàn)出來的啊……”</br>  “韓小禾也是你綁走的?”</br>  “韓小禾是誰?我下手前又不知道她們的名字,只看臉和身材,長得好就尾隨,長得不好的我看都不看?!?lt;/br>  江易冷笑:“就是你在油燈街綁走的那七個學(xué)生?!?lt;/br>  男人先是愣了下,隨即頭搖成撥浪鼓:“沒有,不是我,這是我第一次來油燈街作案,那些學(xué)生失蹤跟我沒有關(guān)系!”</br>  江易又一刀扎在他另一只手臂上,男人尖銳的慘叫再次響起:“真的不是我——”</br>  “有話留去跟警察說吧。”通訊器剛才隨假發(fā)一起被摘掉了,江易伸手去勾地上的假發(fā)。</br>  男人的臉被壓在地上的塵土里,忽然急喘起來,他斷斷續(xù)續(xù),虛弱地說:“我……我有哮喘……”</br>  他面色漲得緋紅,乞求:“藥在外套的里兜,拿給我吃一口,就一口……”</br>  江易手狠,那兩刀插得不淺,男人流了滿地的血,現(xiàn)場看上去血腥可怖。</br>  “油燈街的事是不是你做的?”</br>  “真的不是我,真的……這地上有灰,我不能吸入粉塵,求……求你了……”</br>  江易盯了他一會,男人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不像說謊的樣子,他滿臉都粘著塵土,臉頰上全是汗和泥土交雜的黑水,他呼吸越來越微弱,幾乎快要背過氣去。估摸著警察也快到了,江易稍稍松開了力道,伸手進(jìn)他衣兜里摸藥。</br>  “在……在左邊兜里……”</br>  江易伸手過去,冷不防男人回光返照般用盡全力一個翻身將他從上身上推了下去,他將外套猛地一揚(yáng),從兜里灑出一把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江易防備不及,被粉末蒙了兩眼,瞬間就頭暈?zāi)垦?床灰姈|西了。</br>  男人哮喘的樣子消失無蹤,踉蹌著爬起來撿起刀,他對著江易比劃了兩下,想刺又沒膽下手,江易半瞇眼睛冷冷看著他,男人聽見遠(yuǎn)處有急促的腳步聲跑來,恨恨剁了下腳,甩了刀子捂著胳膊跑了。</br>  賀豐寶趕到場,江易被那藥粉糊得眼睛不能視物,他坐在原地沒動,伸手指了指男人逃走的方向。</br>  賀豐寶帶警員去追,留他一個人待在冰涼的泥土路上。</br>  月色如銀,可他卻無法看見,只覺得周圍孤寂冷清。當(dāng)目不能視的時候,耳朵就變得格外靈敏,草叢里的蟲聲鳴鳴清晰無比,他甚至能聽到稍遠(yuǎn)處野貓?zhí)戏块軗芘咂穆曇?,撲棱撲棱,在寂靜的夜里撓癢癢一樣響。</br>  小路上傳來嗒嗒的腳步聲,不急不躁停至他身前。</br>  他先聞到那股熟悉的山茶香,又由那聲音聯(lián)想到今天趙云今腳上穿得那雙貴氣的黑色小皮鞋,走起路來也是嗒嗒響。</br>  女孩蹲在他面前,擺正他的臉,細(xì)膩的指腹在他眼皮上抹了抹:“別動?!?lt;/br>  她將他眼周的黑色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事不關(guān)己般地說:“這東西是一種生活在熱帶雨林里極其罕見的毒蛾翅膀上的粉末,含有很多有害物質(zhì),會對視網(wǎng)膜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不出意外,你的眼睛是廢了。”</br>  江易沒吭聲,她又重復(fù)一遍:“你以后很難再看見了。”</br>  他這才輕輕嗯了一聲,女孩的臉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故意問:“就一點(diǎn)都不怕?”</br>  她從包里掏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他眼角四周的穢物:“只是普通的致盲粉,你的眼睛會不舒服一陣子,但不要緊,過幾天就可以視物了,我哥以前辦案時也被人灑過這種藥粉,現(xiàn)在還是好好的。我說你要瞎了,為什么還那么平靜?”</br>  “不平靜給誰看?”他問,“誰會在乎?”</br>  “林清執(zhí)會?!壁w云今的手只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擦拭,“他心腸軟,會因?yàn)槟闶軅⒕??!?lt;/br>  “你呢?”他嗓音低啞,“如果我為你變成瞎子,你會在乎嗎?”</br>  江易如此一問,趙云今沒有回答,手上動作不停。</br>  少年伸手扼住她手腕,軟軟細(xì)細(xì)的一根,掂起來幾乎沒有分量。</br>  她抽手,江易卻把她攥得更緊,女孩凝視他,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里卻仿佛有種無形的溫度照拂過來,令江易清晰地知道她在看著他。趙云今沒有回答,空氣里的氣氛死寂沉默,過了很久,他放開手:“夠了,已經(jīng)擦干凈了?!?lt;/br>  趙云今隨手將紙巾一丟:“一會我陪你去醫(yī)院洗眼睛?!?lt;/br>  她沒話找話:“今晚我坐在賀豐寶車上看了你一路,你扮演的人是我,需要我在后面指點(diǎn)配合?!?lt;/br>  江易閉著眼睛,她又說:“你扮女孩還挺像,原本我沒抱希望,沒想到真的把犯人引出來了。你看到他的臉了嗎?我很想知道跟蹤我的變態(tài)到底長什么樣子,要是長得丑,那可太侮辱我了?!?lt;/br>  江易的嘴巴一旦閉上就很難張開,趙云今乖巧坐在他身邊,哪怕知道他此刻看不見,依舊乖乖的沒有任何小動作。她自言自語一會,又把嘴巴閉上,再開口時淡淡地說:“我會,不涉及私人情感,你愿意犧牲自己做這種危險的事,就值得被尊敬?!?lt;/br>  “哪怕涉及私人情感,我也會?!壁w云今說,“畢竟也事關(guān)我自己的安全,良心總是要有的,我不喜歡欠別人情,江易,今天的事算我欠你,我以后會還你的?!?lt;/br>  說話間,去追人的警察陸續(xù)回來了一半,賀豐寶臉色不太好看:“人跑了,江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br>  趙云今提醒他:“人都跑了,問話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叫醫(yī)生送醫(yī)院會不會?沒看見他受傷流了滿地血嗎?”</br>  江易說:“血不是我的?!?lt;/br>  “沿路有血跡,我們一路追過去,那人在前面的街口偷電動車跑了,可惜油燈街的巷子太窄,車開不進(jìn)來,不然這次就把他逮住了。”賀豐寶看了眼地上沾血的刀子和乙.醚手帕,“你是自衛(wèi)?”</br>  江易絲毫沒想掩飾:“我是故意的?!?lt;/br>  賀豐寶蹙眉:“江易,抓住犯人審訊是警察的事,你只需要配合警方的抓捕工作,這種事不需要你代勞?!?lt;/br>  雖說這次行動是協(xié)助警方,但江易骨子里充滿狠辣。他捅那兩刀一是為了真相,他不是警察,不需要受死規(guī)矩的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二是為了保險起見留存證據(jù),當(dāng)時警察離得還遠(yuǎn),萬一出意外讓犯人跑了留下血樣也方便以后比對DNA,事實(shí)證明他這一做法是正確的,可他向來懶于解釋,只是不咸不淡說了句:“你抓我好了?!?lt;/br>  賀豐寶說:“我沒這個意思,只是告訴你什么事不該做?!?lt;/br>  旁邊的警員忍不住問:“你剛才明明都制住他了,在原地等待警察過來就行了,為什么還會被他掏出致盲粉?”</br>  江易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反問:“到底他是犯人還是我是犯人?人跑了就去抓,我只答應(yīng)協(xié)助你們工作,沒答應(yīng)你把人緝拿歸案吧?”</br>  警員還想問,江易已經(jīng)不想配合了。</br>  他說:“叫林清執(zhí)來問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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