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br> “江戀?”</br> 陳知言放開唐嘉的手腕,快步走過來。</br> “你怎么在這兒?”</br> 江戀直直看著他,心里憋的火全都化成委屈:“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對不起。”</br> “不是。”陳知言快速道,皺著眉看她,又問,“你怎么在這兒?”</br> “小舅舅帶我來的,我出來打電話,走錯路找不回去了。”江戀扁著嘴解釋。</br> 陳知言神色稍霽,剛想說話,唐嘉走過來,站在他手邊,笑著問:“知言,這是誰家孩子?這么漂亮。”</br> 孩子兩個字讓江戀的火氣蹭的又冒了上來。</br> 不等陳知言說話,唐嘉就伸出手,笑道:“你好呀,我是唐嘉,知言的好朋友。”</br> 江戀看著她的手,差點表情失控。</br> 唐嘉的動作和語氣都讓她非常不舒服,她不想和她握手,理都不想理她。</br>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至少不能在陳知言面前表現出來。</br> 江戀忍著難受,正準備伸手去握時,陳知言突然上前了半步,扯住江戀的胳膊,把她往旁邊帶了帶,說:“別踩著玻璃碎片。”</br> 他這這一舉動,自然的化解了江戀的尷尬。</br> 唐嘉面色不變,若無其事的收回手,也提醒她小心腳下。</br> “蔣尋外甥女,江戀。”陳知言說了一句,然后松開她的胳膊,順勢扶上她的肩頭,輕輕用力,對江戀說,“走吧,這里冷。”</br> 江戀被他半推著往前走。</br> 回到包廂里,蔣尋正在找她。</br> “不是和你說要跟著我,別亂跑嗎?”蔣尋兜頭就訓。</br> 江戀眼圈一紅:“對不起……”</br> 蔣尋噎住,粗聲粗氣道:“怎么了,說你一句也不讓?”</br> 江戀低著頭,看起來馬上就要哭。</br> 蔣尋這才有些慌,收到陳知言投過來的不滿視線,莫名更慌了,聲音都軟下來了,說:“不是,我也沒說什么啊,我這不是不著急嗎,一轉身就找不見你了,這里這么亂……”</br> 一串眼淚滾出來,江戀梗著聲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蔣尋:“……”</br> 幾秒后,陳知言開口:“好了,你去玩吧,我看著她。”</br> 蔣尋正求之不得,干巴巴的叮囑了幾句就溜了。</br> 陳知言把江戀帶到角落沙發里,遞給她紙巾,溫聲道:“好了,不哭了,擦擦眼淚,蔣尋是擔心。”</br> 江戀是借著蔣尋的由頭發泄眼淚,本質還是因為陳知言而委屈,所以他一說話,她哭的更兇,眼淚成串的往下掉,落在陳知言伸過來的手背上。</br>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有細微的震顫。</br> 過了片刻,大手上移,拂上小姑娘的臉頰,輕輕移動,一點一點的將淚珠擦拭干凈。</br> “不哭了。”</br> 陳知言低聲哄道。</br> 江戀抬眸,看著彎腰半蹲在她面前的英俊男人,止住眼淚。</br> 屋頂水晶吊燈的光落進他深沉的眼眸里,可以清楚看到她的倒影,在他眼中。</br> 江戀呼吸微促,胸口起伏著。</br> “叔叔。”她小聲喊他。</br> 男人向前探,用鼻音問:“嗯?”</br> 江戀看著他的眼睛,定聲說:“我剛才不是走錯路。”</br> 陳知言神色微怔。</br> “我是特意去找你的。”江戀繼續說,“看到你和那個姐姐在說話,我是故意把杯子打碎的。”</br> 男人唇線抿直,眼眸漸漸暗了下去。</br> 被他幽暗的目光籠著,江戀心尖開始發顫,剛才積蓄的勇氣隱隱也有潰散的跡象。</br> 她用力咬了下唇,問他:“你不問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嗎?”</br> 半蹲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洗手間,對她說:“先去洗洗臉。”</br> 江戀鼻頭發酸,眼中泛起霧氣,執拗的看著他:“你不想知道嗎?”</br> “江戀……”男人聲音發沉,語氣里有輕微的警告意味。</br> 他不想知道。</br> 江戀委屈又憤怒,壓抑許久的沖動就像彈簧被壓到的最低,只需要情緒的一個裂口,就能反彈沖破禁錮。</br> “因為我喜歡你。”</br> 閘口開啟,洪水決堤。沒有什么可以再阻擋她。</br> 時間仿佛被靜止,周圍的喧鬧都被隔絕在這一方小天地之外。</br> 陳知言深深看著眼前的小姑娘。</br> 少女執拗熱切的望著他,像一只義無反顧沖向火焰的飛蛾,眼睛里光和熱都那么熱切和果決。</br> 幽深黑眸緩緩結冰,用以掩飾眼底泛起奔涌的暗流。</br> 半晌,他緩緩站起身,神色冷冽:“去洗洗臉冷靜一下。”</br> 少女仰著天鵝頸,面如滿月皎潔純白,聲音里滿是哭腔,“我說喜歡你就是不冷靜嗎?”</br> 男人閉了閉眼,似是在克制情緒。</br> 氣氛僵持了片刻,陳知言隱隱嘆氣,聲音放緩:“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談談。”</br> 江戀扭頭看向四周,的確有一些探究的視線縈繞左右。</br> 尤其是唐嘉,就站在不遠處抱臂看著他們,見她看過來,還淺淺笑了下。</br> 江戀咬了咬唇,按下急躁的心情,讓陳知言等她一會兒,轉身去衛生間。</br> 冷水冰著臉頰,心里的焦躁感隱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安。</br> 江戀盯著鏡子里略顯狼狽的自己,腦子里亂糟糟的。</br> 陳知言的態度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br> 談談?那就是拒絕的前兆。</br> 接下來她該怎么辦?</br> 她無意識的把手放在籠頭下沖洗,嘩嘩的水聲掩住高跟鞋敲地的聲音。</br> “小妹妹,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哦。”</br> 唐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打斷了她思緒。</br> 江戀抬眼,從鏡子里和她對視。</br> “姐姐的習慣似乎也不是太好。”她彎了彎唇角,意有所指道。</br> 唐嘉有些意外,微挑了下眉梢,再打量她的目光多了些深意。</br> 安靜了片刻,她突然開口:“喜歡他?”</br> 很直接,沒有任何鋪墊。</br> 江戀關掉開關去抽紙巾的手在半空頓了頓,隨后轉過身,直面她,說:“對。”</br> 唐嘉:“他知道嗎?”</br> 江戀慢慢擦著手,說:“你猜。”</br> 唐嘉盯著她看了半晌,忽地笑了起來:“別緊張,雖然我們算是情敵,但我對你沒有惡意。”</br> 江戀皺眉,不明白她想干嘛。</br> 唐嘉:“知道為什么嗎?”</br> 不等江戀說話,她就自顧自的說道:“因為我們倆,誰也得不到他。”</br> 江戀沉下臉。</br> 唐嘉繼續說:“確切的說,沒有人可以得到他。”</br> 江戀也笑了下,說:“你等于所有人?”</br> “不信嗎?”唐嘉不理會她的嘲諷,說,“別看他現在對你很好很特殊,讓你有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錯覺,但錯覺只能是錯覺,一旦你越過那條線,他對你的好就開始收回了。”</br> 江戀擦干凈手,把紙巾丟進廢紙簍里,轉身往外走。</br> 走到門口,她回身,問:“姐姐,你對其他喜歡他的女人說過這些話嗎?”</br> 唐嘉微怔:“沒有。”</br> “那你為什么只對我說呢?”江戀笑起來,“是不是你也覺得他對我很特殊?”</br> 說完,她沒有去看唐嘉僵硬的臉,轉身向外走。</br> 走到宴會廳,陳知言正在和人交談。</br> 男人側臉如峰,雖然唇角含笑,但身上那股驕矜卻給人無形的距離感,讓人很難接近。</br> 江戀定了定神,沒有直接走過去。她從身旁侍者的托盤里拿過一杯香檳,一口氣喝完。</br> 混著果香的醇美在口腔炸開,很能激發人的膽氣。</br> 江戀剛把酒杯放下,轉眼就對上了陳知言的視線。</br> 不知何時他已經停止了和他人的交談,單手插袋,站在不遠處看著她。</br> 屋頂的水晶吊燈晶瑩璀璨,燈光似星河傾瀉而下,給他周身鍍了層光暈。</br> 他靜靜的看過來,和她的視線在半空交匯。</br> 片刻后,男人收回視線,轉身向外走去。</br> 江戀心跳的飛快,接收到了他的訊息,默不作聲的悄悄跟上去。</br> 兩人一前一后,順著旋轉樓梯上到二樓,一條玻璃通道連著客房區。</br> 厚實的地攤走上去悄無聲息,客房走廊里安靜的讓人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br> 江戀抿著唇,看著前面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跟上。</br> 陳知言在一處房門前停下腳步,刷卡,開門,然后側身看過來。</br> 這樣一個無聲的暗示動作,令江戀呼吸瞬時急促起來,心臟似乎都要沖出胸腔。</br> 那扇半開的門,仿佛是通往無盡深淵,走進去,就不能再回頭了。</br> 江戀用力咬了咬下唇,清晰的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br> 夢里常見的這一刻,到來了。</br> 深呼吸一口,江戀迎著男人沉沉的視線,一步步向他走去。</br> “嘀”的一聲響,門在身后合上。</br> 江戀背抵著墻壁,看著陳知言從自己身前走過,穿過玄關和會客廳,在吧臺的小冰箱前停下。</br> 他取出一瓶冰水,擰開,仰脖一氣喝了半瓶才放下,轉過身,靠著吧臺,抬眼看向還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江戀。</br> 隔著長長的距離,江戀看不清他的神色,卻也能感覺出他周身彌漫的低氣壓。</br> 這一路,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br> 江戀抬眼和他視線接上,只短短的幾秒,她便有些受不了那股強勢的壓迫感。</br>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移開的時候,男人開口</br> “過來。”</br> 嗓音低沉磁性,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br> 江戀幾乎是軟著腿走過去的。</br> 每走一步,鼓起的勇氣便漏了一分,等走到他面前時,她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鎮定和果敢。</br> 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種,令心臟失控的“懼怕”感重新襲來。</br> 她差點忘了,她原來是怕他的。</br> 陳知言垂眸,看著面前緊緊捏著衣角的小人,眼底暗流不可遏抑的涌起。</br> 真像一只闖入猛獸禁區而驚惶不安的小獸……</br> 現在知道怕了?</br> 男人瞇起黑眸,目光沉沉,在女孩因緊張而咬出一道紅印的嬌嫩唇瓣上落了幾秒,緩緩開口:“喜歡我?”</br> 作者有話要說:表白真的太難寫了,太難了,作者這輩子都沒對人表白過……tat</br> 嗚嗚嗚嗚我也很想爆更……</br> 可存稿早沒了,手速也不允許……馬上都要在斷更邊緣搖搖欲墜,看你們的評論看得我心驚肉跳直呼好家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