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br> 夜空靜謐,月色皎皎。</br> 陳知言吐出最后一口煙,眼睛不眨的看著在夜色中超自己奔來的纖瘦身影,心臟難以自抑的鼓動起來。</br> 夜晚的冷風將少女身上的寬松單薄的病號服鼓起,及腰的長發在腦后蕩開,奔跑的姿態宛如奔月,每一步都踩出一顆心的印記。</br> 江戀一口氣跑到陳知言面前才停下,起伏的胸口和急促的喘息都無言訴說著她迫不及待的心情。</br> “你,你……”她張了張口,卻因為喘息太過說不流暢,“你么么時候來的?”</br> 仰起的小臉上滿是歡喜,一雙翦水秋瞳比夜空中最亮的星的還要耀眼。</br> 陳知言緊抿著唇,胸口好像塌陷了一塊,冷風入懷,有種亟待被么么東西填滿的錯覺。</br> 他快速滾動著喉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無法抑制不斷上涌的欲念。</br> 想把這個奔月而來的寶貝藏起來。</br> 陳知言握了下掌心,復又緩緩松開。</br> 一陣風吹過,細碎的發絲飄起,遮了下眼睛,她胡亂挽了一把,把松散的烏發在腦后攏了攏。</br> 寬松的病號服,一抬胳膊就露出一截細白的小臂,手背上還貼著醫用膠布。</br> 陳知言嘆了口氣,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一揚手,將面前的小人罩住,還順勢給她攏了攏,整理衣襟,溫聲道:“怎么不穿件衣服就跑出來,不冷嗎?”</br> 江戀被他突然的動作怔住。</br> 這不是陳知言第一次給她批外套,但今天江戀卻有不一樣的感覺。</br> 太溫柔了。</br> 她仰臉看著距離自己只有一臂之遠的男人。</br> 男人低著頭,高眉骨,眼窩深邃,鼻尖唇峰下巴連成一線,向內收起而繃緊的下顎線條極其流暢,微垂的眼眸里似乎籠著一束光,幽幽的吸引著人想要靠近。</br> “忘了……”她暈乎乎的應聲。</br> 身上的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和味道,溫暖而沉郁,她被包裹其中,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埋頭在他的懷里,這種感覺令她迷醉。</br> “等等就回去吧,外面冷,別再著涼了?!标愔詼芈暤?。</br> “好……”江戀小小的點了下頭,眼睛看著他,不舍得移開。</br> 陳知言給她整理好衣服后收回手,但沒有向后退,兩人面對面站著,距離近的有些曖昧。</br> 江戀的心臟酥酥麻麻的,有些癢,她把臉頰在柔軟的衣領上輕輕蹭了蹭,問:“你在這兒多久了?”</br> 陳知言看著她的小動作,輕聲說:“沒有很久,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剛到?!?lt;/br>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呀?”江戀鼓起了臉頰。</br> 陳知言笑了下。</br> 原本就沒打算讓她知道他過來了。</br> 不過現在這樣也很好,親眼看到她沒么么事,他能放心些。</br> 他溫聲:“怕你已經休息了。”</br> 江戀被他這個透著寵溺的笑鼓動的心臟都要爆炸了,她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他這雙眼睛里了。</br> 胸腔被兩種情緒脹滿,一半是終于見到他的歡喜,一半是差點錯過他的后怕和委屈。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也分不清是開心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br> “你怎么總是這樣啊……”她鼓起臉頰,清亮的眸子蒙了層水色,但聲音還是軟的,“么么都不說,我么么都不知道。”</br> 如果沒有那突然響起的救護車,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重新返回了醫院,和她在如此近的距離里一起看過一輪明月。</br> “你以后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不想被瞞著?!苯瓚俚吐曆肭?,“我會很難過的?!?lt;/br> 陳知言感覺心臟向下墜了墜,情緒被牽扯的厲害,抿了抿唇才低低“嗯”了聲。</br> 小姑娘的眼睛會說話:“你保證?”</br> 陳知言無聲嘆氣:“我保證。”</br> 他根本拒絕不了這樣的江戀。</br> 得到保證后,江戀情緒才算真的好起來,滿心的愉悅從眼角眉梢往外溢,仰頭看著他的眼睛里璀璨似有星辰。</br> 這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歡喜和依賴,給人極大的滿足感。</br> 陳知言輕輕呼吸了幾瞬,將陷入其中的視線,轉向她頰邊被風吹動的發絲上,低聲道:“回去吧?!?lt;/br> 江戀不想走,很不舍的問:“你要走了嗎?”</br> 陳知言:“等你回去我再走。”</br> 江戀咬了咬唇,期期艾艾的問:“你剛才不是已經走了嗎?為么么又回來了?”</br> 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很簡單吧?江戀覺得自己不會再猜錯了。</br> 陳知言垂眸看著她,忽地伸手在她腦袋頂揉了揉,笑道:“來看你有沒有被蔣尋氣哭?!?lt;/br> 江戀:“……”</br> 么么嘛!</br> 標準答案難道不是想見你嗎?</br> 小姑娘立刻羞惱的鼓起了臉頰,卻也沒有躲開頭頂的大手。</br> “我才沒有被他氣哭!”</br> 陳知言收回手,忍著笑意。</br> 江戀強調:“真的沒有!”</br> 陳知言這下沒忍住,低笑出聲,又怕真把人笑惱了,強忍著。</br> “你還笑我?”江戀扁著嘴控訴,“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啃【司似圬撐?,你也欺負我……”</br> 知道她是“童言無忌”,可男人眉心還是不由跳了跳。</br> “小孩……”陳知言苦笑,“你知道么么是欺負嗎?”</br> 他最后幾個字像是有顧慮,聲音很低,咬字也不是很清楚,江戀沒聽清,仰面靠近他一些,問:“知道么么?”</br> 一股清甜的香氣幽然鉆進鼻息,皎潔月色下,少女仰起的天鵝頸白的發光,細膩的似上等羊脂玉,映進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中。</br> 陳知言垂眸凝視,心中似是有巨浪掀起,一浪接一浪的沖擊著理智的防線。</br> 這樣的姿勢,只要一低頭……</br> 一道細小的裂縫越來越大,欲念侵入。</br> 男人喉結迅速滾了滾,驀地后退一步,生硬而突然的拉開兩人的距離。</br> 江戀被他的動作嚇了一條,怔道:“怎么了?”</br> 陳知言別開眼,掩住眼底的一抹狼狽,啞聲道:“沒事,你該回去了,不然家人要擔心了?!?lt;/br> 江戀自然不情愿,揪著手指吞吞吐吐:“媽媽回家了,爸爸出去給我買水果糖了,病房現在沒人。”</br> 聽到水果糖,陳知言想起忽而想起車子扶手盒里有一盒水果糖。</br> 前幾天沈航從北京回來,給秘書處那幫小姑娘帶了很多巧克力和糖果,他看見后順手拿了一盒。</br> 他指著身后的長椅問江戀:“在這兒等我幾分鐘,可以嗎?”</br> “啊……”江戀看看四周光線暗淡,有點不敢,老實說,“這里有點黑,我不敢一個人?!?lt;/br> 陳知言想起在北京那晚下雨停電,她哭著怪他丟她一個人在家。</br> 那時幸虧他回去了。</br> “怕黑?”陳知言輕聲問。</br> 江戀連連點頭,甚至往他身邊湊了湊,央求道:“你要去哪里,我要和你一起去?”</br> 陳知言輕輕點頭。</br> 走到停車場,司機遠遠的看見陳知言帶了個小姑娘過來,很有眼色的下了車,避到遠處馬路對面抽煙去了。</br> 陳知言坐進駕駛座,本想拿了糖果就出來,沒想到江戀也拉開車門,跟著坐進副駕里,并關上了車門。</br> 陳知言頓了下,伸手將車門也關上。</br> “你要去哪里?”江戀猶豫了一下說,“我不能走太遠,我爸爸回來找不到我會著急的。”</br> 陳知言看她犯傻,有些想笑,忍不住逗她:“那怎么辦,我要去的地方不近的?!?lt;/br> “啊?”江戀有些傻眼,掙扎了半分鐘才艱難的打定主意,“沒事,你開車吧,他找不到我肯定會給我打電話的,等他找我再說吧……”</br> 男人唇邊笑意凝滯,盯著她看了會兒才沉沉嘆口氣:“小傻子……”</br> 江戀這才反應過來陳知言在逗她,頓時漲紅了臉,氣呼呼的控訴:“噢!你騙我!你剛才還說只讓我等你幾分鐘的!你這人怎么這樣啊,討厭!”</br> 陳知言看著她氣的鼓起來的臉頰,情緒復雜,三分想笑,五分內疚,剩下兩分是欣慰。</br> 小姑娘面對他時似乎膽子大了些。</br> 挺好的。</br> 他從扶手盒里拿出水果糖,遞過去,試圖哄人:“抱歉,是我不對,不該逗你,這個給你,消消氣?”</br> 江戀在他說出抱歉兩個字時就已經消氣了,或者說壓根就沒真的生他氣,只是對自己輕易上當的羞惱,而等她低頭看到他手中糖盒時,直接眼睛亮起。</br> “啊,這個水果糖超級好吃的!”</br> 根本用不著他哄。</br> 陳知言掩住眸中愧色,指著糖盒問她:“現在要吃嗎?”</br> 江戀小雞啄米似點頭。</br> 陳知言打開蓋子,遞到她面前。</br> 江戀捏出一顆放進嘴巴里,絲絲清甜從舌尖炸開,比她自己買的好吃一萬倍!</br> 陳知言看她滿足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不由問道:“喜歡嗎?”</br> “嗯嗯喜歡!”江戀用力點頭,見他好像有些想吃的樣子,忙捏了一顆糖遞到他嘴邊,“你要嘗嘗嗎?”</br> 陳知言微怔,視線落在捏著糖果的蔥白指尖上,眸色復雜。</br> 想拒絕,但又不是很想。</br> “嘗嘗嘛,很甜的!”</br> 小姑娘軟甜的聲音似是誘哄,指尖又向前遞了遞,距離唇邊已是極近。</br> 被反復折磨而不堪重負的理智防線此刻被突破,男人喉結滾了滾,鬼使神差般的張開了嘴,從白嫩的指尖咬走糖果。</br> 是意料中的甜。</br> 陳知言后撤,抬眼看著對面一臉呆滯的小姑娘,若無其事的開口:“是很甜,謝謝?!?lt;/br>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有人說是久違的互動……嚶嚶嚶,真的很久嗎</br> 感謝在2020112916:57:392020113015:21: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踢踢喵20瓶;木頭10瓶;biubiubiu6瓶;f5瓶;歆歆de小happy、星空墜入深海、一只小蚊子、櫻田通qwq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