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br> 坐進車中，江戀的心還怦怦直跳，掌心里全是汗，剛才熱燙的觸感好像還殘留在手腕。</br> 剛才她幾乎是被陳知言一路拽出來的，自己的兩條腿都不會走路了。</br> 不知道陳知言有沒有察覺出異樣。</br> 她悄悄把手腕在裙擺上蹭了蹭，偷眼去瞄陳知言。</br> 男人坐在暗色中，面目被夜色掩映著，看不清神色。</br> 江戀只瞄了一眼，就覺得心跳又快了起來，忙轉回頭看向窗外。</br> 別瞎想，人家只是因為人多怕走散了才拉著你的。</br> 嗯，一定是這樣的！</br> 但無論怎么心理暗示，她臉上的熱度也降不下來，封閉的車內，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了。</br> 江戀伸手降下車窗，探出腦袋，深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想給自己發燒的頭腦降降溫。</br> “頭不要伸出去。”陳知言突然出聲。</br> 他語氣舒緩，嗓音醇厚，像一只大手，撫平了江戀毛毛躁躁的心。</br> “好。”她軟聲說著，乖乖的坐好。</br> 攜著涼意的夜風卷進來，少女的發絲被吹的飄起，似有如無的馨香混著木質香，在車內漾開。</br> 陳知言換了個坐姿，英俊的側臉顯露在燈光下。</br> 江戀把碎發勾到耳后，想了想，側臉小聲道：“謝謝你帶我來看演唱會。”</br> 陳知言只微微點了下頭。</br> 簡單的回應卻讓江戀更加浮想聯翩。</br> 他看起來挺忙的，卻帶她去買衣服，又陪她來看演唱會……</br> 為什么？</br> 正想著，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心猿意馬。</br> 拿起手機，是蔣尋發來的語音通話，江戀頓時腰板坐直了些，清咳了聲才點了接通。</br> “小舅舅。”她主動叫人。</br> 蔣尋懶懶的聲音傳過來：“演唱會看完了？”</br> “看完了。”江戀先是老實回答，隨即才覺得奇怪，蔣尋怎么知道她來看演唱會了。</br> “誒？小舅舅你怎么知道我來看演唱會了？”她問。</br> “廢話，票都是我給你找的，我怎么不知道。”蔣尋冷哼著說，“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不僅要給你找票，還得找人陪你。”</br> 他的一番話，像一盆涼水，從江戀腦袋頂澆了下去。</br> 躁動的小火苗還沒來得及升起，就“滋”的聲被澆滅了。</br> 她緩緩轉頭，看向陳知言。</br> 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br> “以后再敢偷偷一個人跑出去，腿給你打斷，記住了嗎……”</br> 電話里蔣尋還在說話，可江戀卻聽不進去了，不知怎么敷衍到他掛了電話的。</br> 安靜了好一會兒，江戀突然出聲：“是我小舅舅讓你陪我的嗎？”</br> 陳知言“嗯”了聲，反問道：“怎么了？”</br> “沒什么……”江戀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有氣無力道。</br> 再想到她剛才的心猿意馬自作多情……江戀自閉了。</br> 她這邊鼓著嘴，一臉怏然，陳知言看著有些不解。</br> 剛才還神色飛揚，怎么接了蔣尋的電話就蔫了呢。</br> 他想了想開口：“你小舅舅很疼你。”</br> 下午蔣尋打來電話詢問江戀的情況，他只是隨意提了句“你外甥女好像挺想去看演唱會的”，蔣尋就安排人找了票，還不放心她一個人去，非要他陪著。</br> 江戀對他干干的笑了聲，轉回頭，嘴巴撅的更高。</br> 陳知言挑了下眉，不再說話。</br> 不過，江戀的情緒向來是來得快去的也快。</br> 算了算了，不管怎樣，演唱會她也看了，不虧就是了。</br> 等回到公寓時，她已經成功勸解了自己。</br> 江戀先換好鞋進了屋。</br> 粉色的拖鞋和室內的黑白灰色調不太搭，是她上午從便利店買的。</br> 陳知言收回視線，在玄關處站了一分鐘才緩緩換了鞋，走到餐廳，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大半瓶。</br> 江戀洗了手從衛生間出來，見他在喝水，也走了過來，剛想要開冰箱拿水，一只手臂橫在了面前。</br> “我也想喝水。”江戀有些莫名，眨巴著眼睛說。</br> 陳知言越過她，從里面拿了盒牛奶，在微波爐加熱之后遞給她。</br> “你喝這個。”他說。</br> 江戀鼓了下嘴巴，接了過來。</br> 喝完熱牛奶，江戀鼻尖又冒了汗，覺得身上黏黏的，隱隱還有些味道，忙扔了句“我去洗澡”就跑了。</br> 聽著踢嗒踢嗒的拖鞋聲遠去，陳知言倚靠在中島臺上，眸中神色有些復雜。</br> 他沒提，她也沒問。</br> 好像已經默認了他今晚就會住在這里。</br> 要住嗎？</br> 他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br> 有些事，做過一次好像就成了自然；有些界限，只要突破了就退不回去。</br> 喝完剩下的水，陳知言解開領口紐扣，邁步進了主臥。</br> -</br> 江戀洗漱完畢，一看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微信里的消息堆了很多。</br> 追星小姐妹以為她沒看成現場，特意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和視頻，正好江戀今天沒怎么拍照片，趕緊點開。</br> “天哪太帥了！”</br> “怎么這么帥！”</br> “這優越的下頜骨，絕了！”</br> 她一邊存著一邊情不自禁的贊嘆，正沉迷在哥哥的美色中時，耳邊冷不丁的傳來一道低沉男聲。</br> “還沒看夠？”</br> 江戀嚇的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br> 不知道什么時候陳知言已經站在她身后，低頭看她的手機屏幕。</br> 江戀突然有種“偷情”被抓的錯覺，手腳發軟，心底發虛，下意識的先發制人：“你，干嘛偷看我手機？”</br> 陳知言眉梢微挑，自上而下睨著她。</br> 不等陳知言說話，江戀自己就慫了，給自己找臺階：“差點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br> “你看的太認真了。”陳知言說。</br> 江戀面上一熱，又想到今天自己崩掉的人設，心虛的視線亂飛，不敢看他。</br> “我就隨便看看……”她小聲嘀咕，把手機藏在背后。</br> 陳知言牽了下唇角，和她說正事。</br> “明天上午八點出發回南城，睡前把東西收拾好，早點起床。”</br> “這么早嗎……”一聽時間，江戀就有些蔫巴。</br> 她最怕早起，永遠睡不醒，只要上午沒課，她能睡到中午才起床。</br> 陳知言解釋：“路上會堵車，到南城最早也要下午四點。”</br> “要這么久的嗎？”江戀驚了，她對距離沒什么概念，只記得來的時候坐高鐵很快的，忙說，“坐高鐵只要三個小時。”</br> 陳知言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br> 就她這樣懵懵懂懂的也敢一個人跑出來，難怪蔣尋不放心，時不時就要打電話過來問問，讓他把人帶在身邊。</br> 這么看，確實有這個必要。</br> 陳知言微微搖頭，結束這個話題，叮囑她：“定好鬧鐘。”</br> “好。”江戀軟軟的應了聲。</br> 又交代了一些明天的安排，江戀都一一表示記住了，陳知言才點點頭走開。</br> 他一動，江戀就下意識的跟上去，人家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活像個跟屁蟲。</br> 陳知言拿了本書往臥室走，眼看著她又要跟進來，陳知言無奈的停下腳，轉回身，把她堵在門口。</br> “有事？”</br> 江戀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說沒事。</br> 她只是不想就這么去睡覺了，但又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br> 其實她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很能聊的，什么話題都能聊的飛起，但好像都是些廢話，而且那些話題放在他面前，總覺得很幼稚。</br> 陳知言看了下時間，又說：“你該睡覺了。”</br> 江戀抓了抓頭發，心想算了，反正明天路上時間那么長，總能找到話題聊個夠。</br> 想到這里，她立刻乖聲道：“這就睡，那……晚安。”</br> 陳知言垂眸看向她。</br> 小姑娘比他矮許多，正仰著臉，燈光下一雙大眼睛水潤透亮，帶著期盼。</br> 陳知言心中微動。</br> 昨晚她也是這樣對他說晚安的。</br> 是她的習慣嗎。</br> 陳知言頓了幾秒，輕聲道：“晚安。”</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