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安,你怎么了?”
這天正是“雙十一”,謝雨安夫婦二人都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抽出時間回家聚餐。陸子真和謝雨安的廚藝都很高超,所以二人往日聚餐時都會一起在廚房忙碌,再一起品嘗共同作出的菜品。但今天,謝雨安顯然有些不在狀態,她不僅推脫了陸子真一起做菜的邀請,還一直坐在桌前發著呆。陸子真擺出最后一道菜后,看著滿桌可口的飯菜,以及桌面上雅致的布局,心中很有成就感。放在往日,他此刻肯定要拍一張照片去朋友圈中炫耀一番,但當他看到謝雨安默默發呆的樣子時,終于還是將拍照的事情放在了一邊,擔心的問謝雨安: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謝雨安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陸子真擔憂的神情,再看一看桌上那燈火與飯菜熱氣烘托出的溫馨氛圍,心中一時不忍,便強顏歡笑道:
“沒事,就是今天工作有點累,需要緩一緩。”
“這樣啊。”
陸子真信以為真,便撫摸了一下謝雨安的臉頰,又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安慰道:
“老婆,你辛苦了。”
謝雨安摸上陸子真的手背:“我再辛苦也沒有你辛苦,你每天開店接待那么多客人,今天回來還要做這么一桌子菜。”
陸子真笑道:“這有什么,給你做菜,我做一輩子都不會累。”
謝雨安聽著陸子真膩歪的情話,感受著他手掌心里的溫度。陸子真誠摯的眼神,讓她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謝雨安今天之所以發呆,其實不是因為工作中的勞累,而是因為不久前的一份DNA鑒定結果。鑒定兩份DNA樣本中,其中一份是眼前這個愛著她的男人的,而另一份,則是他們家中最詭異的一件物什——古曼童的。
那是用謝雨安唯一的孩子的尸體做成的古曼童。一年半前因為她前夫趙泰的家暴,她不僅痛失尚未成形的愛子也讓她終生無法懷孕。而在此前,她一直以為這個孩子就是趙泰的孩子,并對此深信不疑。
謝雨安看了一眼陸子真,又看了一眼放置在客廳角落里的那只古曼童,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此時的陸子真已經在桌對面就坐,他拿起餐具,開心的說道:“雨安,快嘗嘗吧,這里有一道我最近新創的菜,是專門為了今天準備的。”
餐桌兩邊一共擺放著四張椅子,謝雨安和路子真各坐一張,看上去似乎正好合適,但那些空著的座位此刻在謝雨安的眼中卻顯得那樣的空曠。她不禁嘆一口氣,說道:
“如果,家里面再多一個人就好了。”
陸子真明白謝雨安的意思,他之前無意間流露過想要孩子的想法,沒想到謝雨安對此十分敏感,從那之后謝雨安便一直在說著如果有個孩子該多好之類的話,就這樣一直記到了今天。他本人確實是想要一個孩子的,他覺得能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養育二人愛情的結晶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但是,謝雨安因為前夫的家暴而無法生育,所以這個看似普通的愿望對于他們這個家庭來說就是求之不得的白月光。
因此,從那之后,陸子真都盡量避免談及到這個話題,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而讓謝雨安感到愧疚甚至是傷心。如今聽到謝雨安再次提起,陸子真抓住謝雨安的手,再次安慰道:“沒事的雨安,過去的就過去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們一起攜手到白頭,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就好像我們在Z市相遇時的那樣。即便沒有孩子,我們也能過得很好,不是嗎?”
謝雨安看著陸子真,她無奈的笑了出來。眼前的這個人,真的一點也不會撒謊,不論他再怎么隱瞞內心的想法,她還是可以一眼就看穿。她也明白,陸子真這樣撒謊其實就是想要她不要再想無法懷孕的這件事情。這份期許,謝雨安以前或許可以做到,但現在,她做不到。
她只能再次裝作已經放下的樣子,笑道:
“嗯,謝謝你老公。這個就是你新做的菜吧,讓我嘗嘗。”
夜晚,當陸子真已經睡著的時候,謝雨安卻偷偷躲在廁所中,看著眼前的鑒定報告流著眼淚。報告上,一行冰冷的字跡深深的刺痛了謝雨安脆弱的內心——父系可能性為99.9999%。
此刻,謝雨安想到了兩年前剛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深信這個小孩就是趙泰的,并且在內心掙扎了好久。那時她正在和趙泰辦離婚,但有了這個孩子之后她又開始猶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要不要和趙泰離婚。
最終,第一次為人母的謝雨安選擇留下這個孩子,和趙泰繼續過下去,給這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而這個選擇在當時看來是那么的偉大,但在現在看來卻是那樣的愚蠢。
如果我當時沒有留下這個孩子,我至少還能生育,我還能和子真再要一個小孩。如果我當時和趙泰離婚了,我就能保下這個孩子,我和子真還有這個孩子,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幸福的過日子了。
謝雨安這樣想著,內心極度自責,過去的選擇仿佛變成了一把剪刀,一點一點的剪切著她的心臟,讓她感到心痛到無法呼吸。
如果,如果我當初沒有和趙泰結婚,如果,如果沒有趙泰的話……
想到這里,謝雨安突然醒悟了過來,她發覺這一切根本錯不在她,而是趙泰!若不是當初趙泰對著身懷六甲的她拳腳相向,她又怎么會被迫做了人流手術眼睜睜看著孩子的尸體被取出放在那冰冷的手術臺上。更讓她難過的是陸子真每次看到小孩子時羨慕的眼神……
趙泰,是趙泰,是他毀了我,是他毀了我們的家庭,是他殺害了我的孩子。
新仇舊恨同時在謝雨安的心頭燃起,一股難以壓制的怒意漸漸沖散了她的理智,最終她的大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我要殺了他,給我和子真的孩子報仇!’
當晚,謝雨安撕碎了那張DNA鑒定報告,將這一切的開端隨水沖去,淹沒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中。隨后,她開始做殺人的計劃,卻從一開始就被難住了。
謝雨安知道Y小區附近有一個公園,那里監控設備不完善,自己可以繞開監控去到那里,是一個理想的殺人場所。但問題在于,她要如何把趙泰約到那里,還不留下任何的通信記錄。苦思良久,謝雨安想到了和趙泰認識的地方——T軟件。她想到T軟件上有通訊功能,如果趙泰還留有當初的賬號的話,她就可以通過T軟件的信息功能將趙泰約到公園中去。等殺完人,她只需要用趙泰的指紋解開手機鎖屏,而后將T軟件刪除,警方就找不到她約趙泰到公園見面的證據了。
這樣想著,謝雨安立刻安裝了T軟件,登錄了她和趙泰相識時使用的賬號。令她感到驚喜的是,趙泰竟然真的還在用那個賬號,而且他依舊在T軟件上活躍著。見狀,謝雨安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咒罵道:“殺了我的孩子,還在這里風流快活。這種人,這種人就該死!”
于是,次日晚上,謝雨安下班之后正常回到家中,從小區南門進入,讓南門的監控拍下她進小區的畫面,用來做不在場證明。隨后,她在收到陸子真晚歸的消息后,算好陸子真回家的時間,利用T軟件,哄騙趙泰說有事商量,與趙泰約在凌晨兩點的公園見面。到時間后,謝雨安從沒有監控的小區東門出發,一路繞開監控來到Y小區附近的公園,在那里見到了趙泰。隨后,謝雨安假裝要和趙泰商量事情,然后趁其不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尖刀插入了趙泰的胸中。
當刀刃刺入趙泰心臟的時候,謝雨安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她看到趙泰那痛苦的表情時也絲毫不覺得解氣。于是,她拔出刀子,再次捅入、再次拔出、再次捅入,她一遍一遍的傷害著她的仇人,一遍一遍的宣泄著自己的怒火,但心中的那股怨氣卻絲毫沒有減弱。
“那么,你為什么剝去趙泰的面皮?”
燈光一閃,謝雨安的意識再次被拉回審訊室中。她看著一臉嚴肅的陳斌,緩緩說道:
“因為我在泰國旅游的時候聽說過那邊有關地獄的說法,他們說小孩在地獄中見到殺害自己的人時會感到害怕。我不想讓我的小孩在地獄中看到趙泰那張可怕的臉,所以我才剝去了他的面皮。”
“原來如此。”陳斌義正言辭的說道:“那你現在滿意了嗎?殺了人,你小孩的死,你不能懷孕的事實就能改變了嗎?”
謝雨安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一滴清淚奪眶而出。她懊悔的說道:“我也是事后才想清楚。我的小孩死了,我不能懷孕,這一切不論是誰的錯誤,事實都無法改變。而我殺了趙泰,我和子真的生活就……”
剩下的話,謝雨安說不出來,她眼中流出的淚水包含了這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