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拉開那道厚重的防盜門,一間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便出現在他的眼前。屋內沒有開燈,窗簾緊閉,但魏玄卻能清楚的看到屋內的家具模樣,以及房間正中間那具毫無生氣的瘦弱軀體。
魏玄怔怔地看著那熟悉的背影,右手緩緩抬起,口中哽咽著呼喚道:“思……思瑤……”
聽聞魏玄的呼喚,那具軀體突然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她轉過頭來,從那披散的長發之下露出一張慘白的面龐。她的嘴角流著鮮血,面部干瘦,眼窩深深凹陷,看上去完全沒有人的模樣。她那圓睜的雙目在看到魏玄的一瞬間露出了欣喜又委屈的神色,她擰動著僵硬的身軀,快速的動了起來,掙扎著向魏玄爬去,口中還凄慘的嘶吼著:
“魏玄,魏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啊!”
在一聲尖叫中,魏玄猛然驚醒,他急忙坐了起來,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智能家電在同一時間把房間的燈光點亮,將魏玄包裹在一片柔和的光線之中。
此時的魏玄神色緊張,口中喘著粗氣,深邃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沉著與智慧,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驚慌,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魏玄看著自己整潔的房間,感受著燈光所帶來的暖意,這才漸漸放松了下來。他緩了緩,拿起手機,輕扣開機鍵,在簡潔的鎖屏上讀到了現在的時間。
“才兩點……”
魏玄發著呆,回憶著方才那個真實到可怕的夢,腦中不禁再次浮現出那個清秀的面龐。如此,他滑開手機的鎖屏,在壁紙上看到了他此刻所思念的那個人。
“思瑤……”
手機壁紙中,一個長發披肩,溫柔知性的女子慵懶的枕在魏玄的胸前,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她一手抓著鏡頭,一手將魏玄的臉用力地向鏡頭這邊推著,嘴巴微張,似乎正在說著什么。
“魏玄,看鏡頭啦。”
“等會等會,我馬上忙完了?!?br /> “那我可就這樣拍嘍,嘻嘻嘻?!?br /> 拍照時的對話幾乎跨越時空進入到魏玄的耳朵中,這讓他一時有些失神。終于,魏玄還是將手機鎖起,無力的扔到一邊,想要擺脫這段讓他悲痛欲絕的記憶。
睡是睡不著了,但魏玄又無處可去。于是,他看向窗外,想了想,終于還是起身穿上了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向刑警支隊走去。
凌晨的刑警支隊十分冷清,只有幾個值班的警員在辦公室里閑聊著。這天正是十一月十三日,雙十一已經過去一天了,但魏玄一走進支隊的辦公室還是能聽到值班的警員們在那里討論雙十一時的“戰果”。
警員們這時也看到了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走進隊里的魏玄,驚訝的問道:“誒,這不是魏顧問嘛,你怎么到這來了?”
魏玄理了理額前被風吹散的碎發,隨口應道:“睡不著,來看看?!?br /> “奧,我以為你剛從現場過來呢?!?br /> 警員隨口的一句話引起了魏玄的注意,他問道:“現場?有案子?”
警員道:“是啊,Y小區附近的公園里發現一具男尸,技術隊、法醫隊還有王副支隊他們都過去了?!ê!踩チ?,走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br /> “什么時間去的?”
“剛出去沒多久?!?br /> “那就好?!蔽盒肓讼耄萃械溃骸奥闊┠懵撓狄幌赂敝ш?,問問能不能讓我去幫忙?!?br /> 警員開玩笑道:“好啊,要不再幫你問問S大隊的陳組長?”
魏玄問道:“為什么要聯系陳組長。”
警員笑道:“你們不是好搭檔嘛,每次辦案都是你們‘魏陳配’?!?br /> 魏玄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這都誰說的?!?br /> 之后,不出半個小時,“魏陳配”便一起出現在了Y小區附近的案發現場。陳斌一下了車,便抱怨道:
“這王副支隊是聽誰說的,我跟你怎么就是鐵搭檔了!”
一邊說著,陳斌一邊狠狠的將車門帶上,然后回頭瞅了一眼慢悠悠下車、關門、理衣服的魏玄,再次抱怨道:“你說你大半夜不睡覺往支隊跑什么,我本來還打算值完夜班回家睡一覺呢,現在好了,又要跟你一起跟這個案子了。”
魏玄笑道:“這次確實是我連累了你,等辦完了案子我請你吃飯吧。”
陳斌擺擺手,不屑道:“誰要你請吃飯?!?br /> 說著,便先一步向現場走去。
案發現場在Y小區旁的一個公園,該公園樹木很多,通往公園中心的道路基本都是林蔭小路。值此立冬之際,寒風一催,枯葉飄零,一路走過去總有“嘎吱”“嘎吱”的聲響,這平時聽來頗具趣味的聲音,在這條昏暗寂靜的小路上卻顯得有些慎人。
沒走幾步便看到了案發現場的警戒線,那里是公園內的一片空地,四周擺放著很多常見的運動器材。在空地的正中間位置,一眾警員正頂著照明燈在那里忙碌,十分熱鬧。由于是凌晨十分,公園內少了圍觀的群眾,整個案發現場顯得有序、緊張又安靜。
陳斌一邊帶著魏玄鉆過警戒線,一邊說道:
“誒對了,你說的那個軟件我也下了一個。誒你可以啊,偵探排行第十四?!?br /> 魏玄笑道:“是第十五?!?br /> 陳斌問道:“不會吧,我昨天下午那會看你還是十四呢。”
魏玄拿出手機,打開Crimaster,遞到陳斌的眼前說道:“昨天下午新出了一個謎題,做出來的時候暫居十四,之后就又被超過去了?!?br /> 陳斌翻了翻排名,發現第十四名的人還真不是魏玄,而是一個熊貓頭像的玩家,便玩笑道:“沒想到你這大顧問倒被這‘小熊貓’壓了一頭啊。”
魏玄笑了笑,并沒有反駁。
進入案發現場后,陳斌帶著魏玄走到一個身材魁梧的警官身后,敬禮報道:“副支隊,S區刑警大隊偵查組長陳斌報道?!?br /> 那警官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和善的面容,此人正是Q市刑警支隊副隊長王明德。
王明德看到陳斌,臉上樂開了花,說道:“來啦,‘魏陳配’?!?br /> 聞言,陳斌立刻不樂意了,說道:“副支隊啊,你這又是從哪學的新詞?就非得拿這個什么‘魏陳配’來折騰我這個上夜班的老同志啊?!?br /> 王明德并沒有解釋什么,只是笑著拍拍陳斌的肩膀,說了一句:“好好干。”便去繼續觀察現場了。
陳斌雖有一肚子的牢騷想發,但王明德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這讓陳斌倍感郁悶。他又回頭看了看正在偷笑的魏玄,沒好氣的說道:“笑什么,這不都因為你。”
鬧歸鬧,陳斌對待案件還是十分認真的,他撒撒氣便立刻走到正在做尸檢的趙海身邊,問道:“老趙,什么情況?!?br /> 陳斌和魏玄一走過去就看到了一具被人剝去面皮的男性尸體,整個面部血淋淋的,鮮紅的肉塊和森白的牙齒裸露在眾人的眼前。這番恐怖的情景,配合著寒風在枯葉中演奏的“沙沙”哀樂,讓現場陷入了極度恐怖的氛圍之中。
趙海此時正專注地檢查著尸體,對陳斌的話充耳不聞。見狀,陳斌自知從趙海這里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便看向了一旁的年輕法醫“小張”。小張立刻會意,匯報道:
“死者趙泰,男,28歲,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今日凌晨兩點左右,死亡原因為心臟處遭利刃多次刺傷致死。死者的面部皮膚被人剝去,可以肯定是在死亡后被剝落。”
旁邊的刑警跟著匯報道:“案發現場附近無監控設備,目前也沒有找到目擊證人。發現尸體的是這邊的巡邏警員,他們表示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員。”
陳斌聽過之后,想了想,疑惑地問道:“你們這么快就查出死者身份了?”
小張回答:“因為我們在死者的口袋里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證?!?br /> “???”
聽到小張的回答,陳斌更加疑惑了,他看看死者那張已經被剝皮的臉部,說道:“這……兇手剝去死者面部皮膚,難道不是為了讓警方無法辨認身份嗎?為什么又會把死者的身份證留下?”
趙海這時已經做完了勘驗,他緩緩站起身來,說道:
“或許,兇手這么做是有其他的意圖。”
說罷,趙??戳丝搓惐?,又看了看魏玄,笑道:“老陳,你怎么到現場了?”
陳斌沒好氣的瞅了一眼魏玄,指著說道:“還不是因為我們的大顧問。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大半夜的跑到刑警支隊去閑逛,然后又嚷嚷著要跟案子?!?br /> 趙海聽得直笑,問道:“那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陳斌氣道:“這王副隊非說我們是什么‘魏陳配’!又知道了我今天正值夜班呢,就硬把我拉過來陪大顧問來了?!?br /> 趙海又笑了笑,說道:“那好啊,有你們‘魏陳配’在,這個案子肯定能破?!?br /> “去去去,”陳斌并不接受趙海的恭維,問道:“說說吧,看出什么了?”
趙海說道:“兇手的職業應該是比較特殊的,他剝皮的手法十分嫻熟,面部肌肉多處組織未發現明顯損傷,也沒有出現多余的創口。兇手使用的是單刃銳器,可能是水果刀之類的,而且從創口來看,兇手應該比死者要矮一些?!?br /> 陳斌目測了一下死者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說道:“這個范圍可有點大啊?!?br /> 魏玄著重的看了看死者的面部,思索片刻,說道:
“目前最大的疑點在于,兇手剝去死者的面部皮膚并不是為了隱藏死者的身份,那么他剝皮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