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南曦身子虛弱,兄弟二人并未能留在大正宮太久,被他們父王一句話就趕了出來。</br> “最近政務多上點心,拿不準的可以來找我,自己能做主的就別來煩我。”容毓聲音淡淡,“你母親這個月需要休息,沒有重要的事情,就不必每天過來請安了。”</br> 軒轅昊恭敬應下。</br> “容戰性子還不夠沉穩,需要磨練磨練。”容毓目光落到容戰頭頂,“本王把你交給你皇兄管教已是足夠仁慈,你皇兄若是教不好,本王不介意親自教你。”</br> 容戰低頭道:“兒臣不敢麻煩父王,皇兄能教好的。”</br> 容毓沒再多說什么,很快轉身回了寢宮。</br> 兄弟二人沉默地離開大正宮,走了很長一段,一直沒見容戰說話,軒轅昊轉頭看他一眼:“怎么了?”</br> 容戰緩緩搖頭。</br> “被嚇到了?”軒轅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父王一直就很嚴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還挨了不少打呢,你忘了?”</br> “愛之深責之切,我知道。”容戰臉上浮現幾分失落,“可是父王好像對我不太滿意。”</br> 軒轅昊淡道:“沒有不滿意,只是指出了你的缺點。”</br> “那我身上也不是沒有優點。”容戰還是難過,“父王從來沒夸過我。”</br> 軒轅昊沉默片刻:“你想讓父王怎么夸?”</br> 容戰抬眸看他,默然無語。</br> “夸你學習認真,練武勤奮?還是夸你天資聰穎?”軒轅昊慢行于青磚宮道上,聲音徐徐,波瀾不驚,“從小跟我一起讀書習武的阿展,岑恩,傅丹青幾人,哪個不聰明?哪個不勤快?難不成還要每天擱在嘴上夸贊?”</br> 容戰低頭看著腳下的宮磚,沉默不語。</br> “你既然知道愛之深責之切,就該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軒轅昊正色說道,“承擔我們應有的責任和達成自己想要的目標,都是一個必須完成的過程,這個過程你做得好與不好,最終的結果都是屬于你自己的,不是為了讓誰來夸你。”</br> “可是——”</br> “等你站在外人之上的巔峰,創下了屬于自己的輝煌榮耀,天下人都會矚目你,對你投以敬佩的眼神,到時候,父王和母皇也會為你感到驕傲。”軒轅昊轉頭看他,“父王和母皇都愛自己的孩子,可帝王之家,愛不能掛在嘴邊,我們的身份決定了光有愛是不行的,本事和榮耀才是自己傍身的底氣。”</br> 容戰抿著唇:“皇兄說的話總是讓人無法反駁。”</br> “那是因為我說得有道理。”</br> 容戰嘆了口氣:“母皇那么溫柔,偏偏就能讓嚴厲冷峻的父王聽話,皇兄你說,母皇怎么就不能讓父王對我們溫柔一點呢?”</br> 軒轅昊沉吟片刻:“這個問題,你也許可以去問問曜叔。”</br> “問曜叔?”容戰不解,“為什么?”</br> “因為這個問題曜叔最有發言權。”</br> 容戰還是不解。</br> “去問問他,當年母皇大人不在父王身邊時,父王是怎么樣的一個性情。”軒轅昊道,“然后你就會知道,父王對我們其實已經很溫柔了。”</br> 容戰眉頭擰了擰,是么?</br> 不過容戰心大,很快就把這點胡思亂想拋諸到了腦后,轉移話題道:“妹妹太小了,比我們小十幾歲呢……鳳陽,暖暖,這個名字真好聽,希望妹妹長大之后是個可愛的小姑娘。”</br> 軒轅昊嗯了一聲:“應該會比你可愛。”</br> “皇兄這是嫌棄我。”容戰皺眉,“男孩子不需要可愛,只要強大就行,女孩子才要可愛一點。”</br> 頓了頓,“長大了我可以保護她。”</br> 軒轅昊嘴角揚了揚,沒說話。</br> ……</br> 南曦整個冬天都在寢宮里養身體,倒也不是多虛弱,而是出了月子天氣依然很冷,產后的身體總歸比尋常人要多注意保暖,再加上每年冬天她都牽掛著容毓的身體,索性就都不出去了,兩人一起留在寢宮里避寒,照顧女兒。</br> 政務上有謝錦和諸位內閣大臣協助,朝中這幾年提上來的年輕官員個個忠心耿耿,出類拔萃,一道道諭令下來,他們執行得格外利落,所以太子做起事來還算順心順意,沒人從中作梗。</br> 除夕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個年夜宴,人還是那些人,熟悉的面孔,只是今年添了個湛若和銀霜——自打給太子批了命之后,湛若就沒有再離開。</br> 他們打算等太子順利度過十六歲再說。</br> 過完年淮南的情況變本加厲了起來,除了圈地之外,官員鄉紳還干起了強娶民女之事,甚至有人在當地稱王,野心勃勃建起了后宮,想做淮南土皇帝。</br> 一時之間百姓們怨聲載道,淮南數十年聲譽幾乎被毀于一旦。</br> “這是叛亂謀逆,罪不容赦。”太子聲音沉著,小小年紀卻威儀肅重,“兒臣愿意親自去淮南平叛。”</br> 容毓沒有考慮就駁回:“你留在宮里。”</br> 軒轅昊抬眸:“父王?”</br> “讓你曜叔去吧。”容毓道,“順便把容戰和軒轅暉帶出去歷練歷練。”</br> 軒轅昊應下,很快告退離開。</br> 容毓轉身走進內殿,在床沿坐下,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南曦,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好一點沒有?”</br> 這兩天入了春,早晚溫差還有些大,南曦不慎就染了風寒,清靈煎了藥喝了兩貼,這才好了一些。</br> “好多了。”南曦柔和輕笑,“別擔心。”</br> 容毓嗯了一聲:“曦兒。”</br> “嗯?”</br> “你會不會覺得我對昊兒和容戰太過嚴苛?”</br> 南曦和他一起這么多年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容毓。</br> “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好,可好有很多種。”南曦笑了笑,眉眼清淡如水,通透靈慧,“不管是昊兒還是戰兒,都不適合溺愛,他們有自己的責任和人生,我們能給他的,身份地位已經給了,本事和權力則只能靠他們自己。”</br> 微頓片刻,她續道:“我知道你把戰兒交給昊兒來教,就是為了多多培養他們的兄弟感情,這世上還有什么比血濃于水的兄弟情更值得信任?戰兒以后會是昊兒最好的幫手和后盾,只是想要成長一個強者,卻必須經受磨練。”</br> 歷來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兄弟之間為了皇位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的比比皆是。</br> 容毓雖未完全親力親為教導昊兒,但是在昊兒的成長過程中卻花費了許多心思,為的就是讓他做一個心胸寬闊有容人之量的君王,能用賢臣,培養自己的心腹,做個愛護弟弟也能盡到教導之責的兄長。</br> 爹娘早晚會老去,兄弟才能相互信任陪伴,做彼此最堅實的后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