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于五月抵達(dá)東陵，跟他一起來的還有銀霜——嗯，抱著孩子的銀霜。</br>　　甫一見面，湛若就先開口要賞賜：“我跟銀霜剛有了孩子，陛下一道旨意，我們就千里迢迢趕過來，這一路舟車勞頓可辛苦了，陛下有沒有一點表示？”</br>　　他去年成親的時候呈過一道奏折上來，南曦已經(jīng)知道了他跟銀霜的事情，既因為湛若娶妻而高興，也為銀霜終于嫁出去感到欣慰。</br>　　此番若是旁人，定然不敢如此理直氣壯地跟女皇陛下要賞賜，不過湛若素來膽大，又是個沒什么規(guī)矩的，仗著那點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連攝政王都敢懟，開口要點賞賜自然不在話下。</br>　　“賞賜？”南曦淺笑，“你跟銀霜就免了，這么大個人了還好意思要賞賜？”</br>　　說罷，轉(zhuǎn)頭看向銀月：“去看看內(nèi)庫還有沒有當(dāng)初朕給你家容臣的長命鎖，有的話給拿一個給他。”</br>　　銀月笑著應(yīng)下：“是。”</br>　　南曦轉(zhuǎn)頭看向湛若：“你們可真能墨跡，銀月家的孩子都十多歲了，你們這才不到一歲，做什么都比人慢。”</br>　　湛若嘀咕：“主要是銀霜太難搞定了，武功不知道怎么練的那么厲害，我打不過她，她就一直不答應(yīng)嫁，非得讓我每天練武，好不容易能打個平手了才把婚事給辦了。”</br>　　從來沒見過哪家成親還得先打架的，害得他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王子每天只知道舞刀弄槍，短短數(shù)月身軀就變得格外結(jié)實有力，穿上衣服還好，不穿衣服的時候就會顯得太健碩，一點都不像以前那般飄然若仙。</br>　　南曦看向銀霜：“他沒有欺負(fù)你吧。”</br>　　“沒有。”銀霜搖頭，“多謝陛下掛念，湛若挺好的，就是有時候有些任性，屬下以后一定會好好管著他，請陛下放心。”</br>　　湛若嘴角一抽：“銀霜，在陛下面前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br>　　銀霜轉(zhuǎn)頭看他，表情古怪：“你有面子嗎？”</br>　　湛若：“……”</br>　　“朕的眼光果然沒錯。”南曦淺笑，“你們倆就是天生一對。”</br>　　一物降一物，湛若這個任性的家伙就得靠銀霜來治。</br>　　幾人說笑了一陣，湛若言歸正傳：“陛下把我召來，是為了太子殿下的事情吧？”</br>　　南曦神色一正，緩緩點頭：“嗯。”</br>　　“大祭司的話可信。”湛若道，“太子殿下十六歲有一劫，度過此劫才能登基為帝，否則怕社稷不穩(wěn)，朝局動蕩。”</br>　　銀月給銀霜拿來了長命鎖，自打銀霜去了羽國兩國，兩人已經(jīng)許久沒見，此番銀霜抱著孩子回來，銀月打心里高興，道：“走吧，先把孩子放床上歇著，大人趕這么遠(yuǎn)的路都累得慌，何況是孩子。”</br>　　南曦和湛若說起正事，銀月吩咐殿內(nèi)宮人好好伺候著，便抱著孩子跟銀霜一起去了側(cè)殿。</br>　　“怎么樣？”銀月給銀霜倒了杯茶，“有沒有感覺嫁人其實也挺不錯的？”</br>　　銀霜沉默片刻：“這些其實不在我的計劃之中。”</br>　　湛若說她難搞定，其實不是銀霜多愛擺架子，實在是嫁人一事根本不在她的人生規(guī)劃之中，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更是一件想都沒想過的事情，所以這么多年她待在羽國也只把自己當(dāng)成護衛(wèi)，不過她奉的是女皇圣旨，即便職責(zé)是保護湛若，也并沒有把他當(dāng)主子的意思。</br>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跟湛若鬧著鬧著就成了夫妻。</br>　　銀月跟銀霜兩人在側(cè)殿訴說分別之后這幾年來的事情，湛若則在外殿安撫著南曦：“阿姐不用太過擔(dān)心，別忘了太子是帝星轉(zhuǎn)世，不管什么劫，于他而言都不是事兒，太子輕易就能度過去的。”</br>　　涉及到兒子的安危，南曦并不敢掉以輕心：“你確定？”</br>　　“確定。”湛若道，“如果太子真有什么危險，大不了我這條命給他抵出去，一命換一命，總能換得太子安然。”</br>　　南曦眉頭一皺：“胡說八道些什么？”</br>　　湛若道：“太子是東陵儲君，以后的江山之主，肯定不能出什么意外的，我這條命又不值什么錢，以命換命對于我來說太簡單了——”</br>　　“閉嘴。”南曦打斷了他的話，“別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朕只是有些擔(dān)心，沒讓你以命換命。”</br>　　湛若笑道：“阿姐放心，我只是說出最壞的結(jié)果。”</br>　　“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能用你的命去換他的命。”南曦說著，眉心微深，“我想去祭司殿一趟。”</br>　　“阿姐去那里做什么？”湛若眉頭一皺，顯然不贊同，“祭司殿里都是六根清凈的男人，他們該祈福祈福，該焚香焚香，都做著自己職責(zé)內(nèi)的事情，阿姐身為女皇，把女皇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不用管。”</br>　　頓了頓，“我這兩天沐浴焚香，會去祭司殿替太子好好算上一卦，阿姐稍安勿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