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若沒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南曦淡淡一笑，轉身打開書房門走了出去，根本不管身后的南行知臉色有多不好看。</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br> 如她父親這般天性自私自利的男人，永遠別指望他能有什么感情可言，不過這種人裝起有情有義的人來倒也不含糊，只要有利可圖。</br> 剛走出松鶴園，抬眼就看到前面不遠處的梧桐樹下站著一個人，一襲黑色織金長袍流瀉出尊貴沉冷，矜貴淡漠的側顏如刀雕斧刻一般完美精致，不管從正面看還是側面看，都完美得無可挑剔。</br> 南曦唇角勾起了笑，腳步變得輕快，“王爺。”</br> 容毓轉身，目光映入少女含笑的麗顏，眉眼微微柔和下來，“談完了？”</br> “嗯。”南曦走過去，抬頭看著他的臉，越看越是歡喜，忍不住就踮起腳尖親了親，“王爺怎么出來了？”</br> 自從那天早上醒過來，南曦似乎越來越習慣親他。</br> 這個發現讓容毓心頭溫軟，欣喜之余又覺得，怎么親也是不夠。</br> 他會生出一種沖動，想把她緊緊擁在懷里好好吻個夠，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里，讓兩人合二為一，想把她拆吃入腹，讓她這輩子再也逃脫不了……然而也只是想想。</br> 他怕嚇著她。</br> 容毓眉眼越發柔和，眼底似嵌入了星芒，似是千言萬語想跟她說，最后卻只問了一句：“今天午飯是回去吃，還是留在這里陪你娘？”</br> 南曦覺得在哪兒吃飯不是重點，重點是容毓說“回去”還是“留下來”，好像攝政王府才是她的家一樣，他們留在南府只是客人？</br> 南曦不知容毓是不是故意的，不過她想了想：“我去問問我娘。”</br> 容毓嗯了一聲。</br> 兩人一起返回聽雨軒，南夫人說道：“不用留在這里，我待會有事要出去一下，可能晚上才回來。”</br> 南曦問道：“娘有事要忙？需要我幫忙嗎？”</br> “你對生意一竅不通，能幫什么忙？”南夫人笑了笑，“我去鋪子里跟幾個管事對對賬，你不用管，跟王爺一起回去吧。”</br> 又是回去？</br> 南曦一時靜默。</br> 她忍不住想知道，方才她不在的時候，她娘跟容毓是不是培養出了一種默契，認定她已經是攝政王府的人了？</br> 明明一個月前她是被容毓強制性地囚困在攝政王府的，她娘應該知道才是。</br> 就算她說想嫁給攝政王，可這不是還沒嫁嗎？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南相府才是她的家。</br> 她娘和容毓似乎都默認為攝政王府才是她的家？</br> 南曦心里嘀咕，不過倒也沒在這事上糾結，反正她早晚也會是攝政王府的人。</br> “方才娘和王爺商議婚事，商議得如何了？”</br> 南夫人聞言，下意識地看了容毓一眼，隨即朝南曦笑著：“商議得很好，改日王爺會去找個靠譜的媒婆走一下流程，算個良辰吉日，我也得抓緊時間給你準備嫁妝了。”</br> 提到嫁妝，南曦不免想到方才她父親在書房里說的話，眉眼深了深。</br> “嫁妝不用太多。”她道，“準備的跟尋常姑娘出閣時一樣就行了。”</br> 南夫人微微挑眉：“這不行，我得讓女兒風風光光地出閣，比公主還要威風。”</br> “搶了公主的風頭也不一定是好事。”</br> “也不是壞事。”南夫人不疾不徐地說道，“你不明白，娘越是表現得像個土財主，有些人才會越放心，我這是為了你跟王爺著想。”</br> 南曦聞言微訝。</br> “你放心好了，娘心里有數。”南夫人淡笑，“你跟王爺先回去，以后有空再過來看看我，這兩天我可能會忙些，不一定常在府中。”</br> 南曦皺眉：“父親會不會再找你麻煩？”</br> “你父親自從做了丞相之后就一直想休妻，可一晃幾年過去了，也沒見他真敢提出來。”南夫人聲音淡淡，唇角噙著幾分鄙視，“他找麻煩最多也就是嘴上叫囂兩句，不敢動真格的，你放心。”</br>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你爹雖是丞相，可別忘了這些年是誰在幫他，他明處暗處有多少勢力，多少人手為他所用，我清楚得很。”</br> 南曦咂舌。</br> 她突然覺得她娘似乎底氣很足，之前一直在扮豬吃老虎？</br> 不。</br> 應該說，她娘根本就懶得花心思對付那些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所以每次面對她爹和李姨娘母女的挑釁，她不是不會應付，而只是不屑跟他們計較罷了。</br> 她爹自私重利，把名利和顏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直以為有個出身商戶的妻子讓他臉上無光，以前需要妻子幫助的時候還能偽裝，現在則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再維持，卻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怎樣一個珍寶。</br> 母女二人又說了幾句，南曦和容毓就離開了，走出相府大門，在府中眾人恭送下上了馬車。</br> 剛一坐進車廂，纖細的身子就落入了一個清冽氣息的懷抱，南曦抬眸看著容顏俊美的男子，盈盈笑道：“王爺這是要干什么？”</br> “我不是為了你娘的銀子。”</br> “嗯？”</br> “外人都說我養兵需要錢，但這些錢若一直從國庫出，以后難免會受到皇上掣肘，但是他并不敢。”容毓嗓音淡淡，卻是在跟她解釋，怕她誤會，“我自己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產業，所以不需要你娘的銀子。”</br> 南曦眨眼：“王爺自己也有一些產業？”</br> 容毓點頭。</br> “這么說來，王爺其實也是個深藏不露的有錢人？”</br> 南曦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br> 攝政王權傾朝野，不說別的，就說他現在的權力，怎么可能是個沒錢的人？</br> 但她說的有錢跟現在的有錢不一樣。</br> 幾十萬的兵馬，絕非一般程度的有錢可以養得起的，所以軍餉從古至今都得從國庫出，此時容毓卻說，他自己也有一些產業？</br>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只是“一些”，但南曦猜測，“一些產業”只怕離富可敵國也并不遠。</br> 南曦沉吟片刻：“王爺方才是聽到了我爹跟我的談話，所以才告訴我這些？”</br> 畢竟他爹說攝政王是沖著她娘的錢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