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只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了,穩婆和乳娘們已經把殿內收拾的妥妥當當,小皇子也哄睡著了。</br> 容毓從廣陽宮回來時,南曦正在跟銀霜說話。</br> “銀霜,你也不小了,想過嫁人一事嗎?”</br> “屬下不想嫁人。”銀霜的聲音一貫冷漠,不過在南曦面前還是保持了一份恭敬,“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br> 容毓聽著,腳步不由就這么一頓。</br> “沒一個好東西?”南曦失笑,剛生產之后身體還虛弱,這會兒卻被銀霜一句話說得笑意不止,“你一句話把天下的男人都罵進去了。”</br> 銀霜沒說話。</br> 南曦道:“你覺得攝政王也不好?”</br> “攝政王是個好男子。”銀霜語氣平靜,“但是這樣的好男子天上沒有,地下無雙,應該屬于陛下一個人。”</br> 南曦笑了笑:“祈世子也不錯。”</br> “祈世子跟楚將軍是絕配。”</br> 言外之意,好男人都已名草有主,剩下來的都不是好男人。</br> 南曦道:“其實朕是想跟你說,這天下還有好多的好男兒,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br> 銀霜這次沉默的時間長了些,好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道:“那些人配不上屬下。”</br> 呃?</br> 南曦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理由,正要說什么,卻聽銀霜接著道:“世間男子大多都喜歡嬌滴滴的女兒家,手下嬌弱不起來,以后若是吵架,屬下怕一不小心把人家給打死了。”</br> 女皇陛下沉默,一時居然無言以對。</br> “陛下不用為屬下考慮。”銀霜很快說道,“屬下不想成親,更不想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屬下一輩子待在陛下身邊,保護陛下,伺候陛下。”</br> 她說得鏗鏘有力,讓人只以為她生怕被哪個男子看上了似的。</br> 南曦見她堅持,緩緩點頭:“以后若是遇到讓你愿意嫁人的男子,你可以跟朕說。”</br> “是。”銀霜恭敬地道,“多謝陛下。”</br> 不過這輩子恐怕都遇不到這樣的男子了,銀霜告退之際,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誰能吃得住她一記拳頭?</br> 走出寢殿抬眼看到了攝政王,銀霜屈膝行禮,面色鎮定如常。</br> 容毓沒說什么,徑自踏進寢殿。見著攝政王這么早就回來,待在殿內服侍的宮人們紛紛行禮告退,極為識趣。</br> 容毓走到內殿床前,凝視著南曦略顯蒼白卻帶著幾分笑意的臉:“心情不錯?”</br> “還好。”宮內已經掌了燈,南曦靠著床頭,目光柔柔看著他,“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br> 容毓在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不放心你。”</br> 短短四個字就勾起了南曦全部的心疼,她反手握著他的手,斂眸比劃著他修長的五指,“以后不生了。”</br> 事關她的安危,他總是沒有足夠的安全感,與其為了多要一個女兒而繼續讓他提心吊膽,兩個兒子其實也夠了。</br> 容毓需要的是安定和安心,她也實在不忍心每次讓他陷入擔驚受怕之中。</br> “餓不餓?”</br> 南曦搖頭:“你回來之前我剛吃了點東西,現在精神也還不錯,我們聊聊天。”</br> 容毓唇角微揚,嗯了一聲:“好。”</br> “楚修他們安置好了?”</br> “讓丞相和禮部負責招待就行。”容毓柔聲道,“楚修跟南越、北疆那些居心叵測的賊子不同,不用太過放在心上。”</br> 南曦緩緩點頭:“是啊,楚修是比較讓人省心的。”</br> 容毓想到方才聽到的話,聲音里多了幾分戲謔:“又想做紅娘了?”</br> 南曦抬眸看他,溫和淺笑:“剛才醒過來時閑著有些無聊,就跟銀霜聊了幾句,不過銀霜的姻緣確實不好配對。”</br> 容毓嗯了一聲:“她若沒有嫁人的想法就由著她,宮里許多嬤嬤也大多是沒嫁人的。”</br> “隨她自己吧。”南曦道,“姻緣這種事情本來就要情投意合,兩廂情愿才行。”</br> 容毓低頭看著她的掌心,對綿州水患一事只字未提,不想讓她過多憂心煩惱。</br> ……</br> 謝錦和軒轅塵離開帝都六天之后,綿州水患的折子才呈上來,終止了群臣們因女皇陛下生產而得來的假期,六天未上朝,這一上朝就面對著這么大的事情,個個表情嚴肅凝重。</br> 女皇陛下正在坐月子,攝政王一人端坐朝堂上,表情冷漠疏離,威儀十足,無形中更加讓眾位大臣壓力倍增。</br> “綿州接連下了半個月暴雨,大水沖垮了河堤,房屋被淹大量,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田里的莊稼全部被淹,損失嚴重,請攝政王決斷!”</br> 話音落下,朝堂上頓時陷入一片肅穆沉重氣氛。</br> 容毓坐在椅子里,目光掃過殿上群臣,聲音平靜淡漠:“諸位對此事有什么想法?”</br> “啟稟攝政王,綿州災情嚴重,當務之急是先安置災民,朝廷撥款賑災——”</br> “綿州地處緬江中下游,若是江水決堤,那應該是河堤不牢的問題。”戶部一位大臣說道,“然而三年前太上皇在位的時候,曾專門撥出銀兩來修固河堤,這三年來都相安無事,怎么會突然間就爆發了大水?”</br> “當務之急不是追究決堤,而是應該以賑災為主。”陸丞相沉眉說道,“消息傳到帝都時就已經在路上耽擱了十多天,這十多天當地官府有沒有安置好百姓,莊稼農田被毀,百姓手里是否還有余糧?就算有一些結余,房屋被沖塌之際,糧食也大多被糟蹋殆盡,所以臣以為立即下旨讓當地官府從糧倉里撥糧出來,以解燃眉之急。”</br> “臣覺得應該先查災情。”戶部葉侍郎說道,“萬一朝廷撥了賑災款,卻發現當地虛報、瞞報又該如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