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真是熱鬧。”楚南衣轉頭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目光落在謝錦面上,“身為謝家嫡子,今天大年初一,你不是應該待在家里跟謝大人和謝夫人一起吃餃子?”</br> 謝錦聲音散漫疏懶:“小爺就愛來這里,給陛下和攝政王請個安拜個年,順便吃個餃子,不行嗎?”</br> 行。</br> 當然行。</br> 謝家九爺想做的事情,誰敢說不行?</br> “曜世子呢?”楚南衣轉頭看向軒轅曜,明知故問,“曜世子今日沒待在軍營跟將士們一起吃餃子?”</br> “這段時間訓練比較辛苦,他們看不到我反而能多吃點。”軒轅曜說道,“我要真去了,只怕他們要吃不下了,大年初一難得能放松一下,可以讓他們保持一天的好心情。”</br> 雖說這個理由的確是事實,但最主要的原因卻是難得放假,謝錦把他纏得根本不讓他回軍營,還美其名曰給將士們也放個假,讓他們好好享受主將不在的感覺。</br> 軒轅曜現在對謝錦不算是言聽計從,但小別勝新婚,自然也是想跟他好好相處幾天的。</br> 楚南衣聞言,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訓練應該按部就班,曜世子自己耽擱的進度,不能全部讓無辜將士來承受吧。”</br> “本世子麾下的將士都沒說什么,你倒是意見不少,想為他們打抱不平?”軒轅曜看他一眼,“況且我也想來給陛下和主上請個安拜個年,你有什么意見?”</br> “意見倒是不敢有。”楚南衣緩緩搖頭,無比從容雅致的姿態,“只是覺得作為將軍,理該做到公私分明,不該因為一己之私而讓將士們承擔多余的辛苦。”</br> 軒轅曜皺眉,忍不住想揍扁他這張溫文爾雅的臉。</br> 當著女皇陛下和主上的面,他這是在挑撥告狀吧?想讓主上教訓他?</br> 怎么這么心黑呢?</br> 果然成了親之后的楚南衣也變得不可愛了,笑面狐貍,跟謝錦一路貨色。</br> “楚南衣,你是個大夫。”軒轅曜提醒他,“別忘了醫者仁心。”</br> 醫者仁心?</br> 楚南衣失笑,沒再說什么。</br> 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不錯,當然,剛成親沒多久的人大概都是春風滿面,心情燦爛。</br> “對了。”軒轅曜從懷里掏出一本醫書,輕勾著他的肩膀,“你成親那天本世子沒趕上去喝個喜酒,這個送給你,就當做是新婚賀禮吧。”</br> 謝錦不悅地盯著他的動作:“曜曜,注意分寸。”</br> 楚南衣沒理他,沉默地朝軒轅曜手上瞥去一眼:“送一本破醫書當賀禮?”要不要再寒酸一些?</br> “你是大夫,本世子投其所好也該送本醫書吧,不然應該送什么?”軒轅曜瞥他一眼,“我要是送別的,擋不住有人彈劾你一個貪污受賄的罪名,到時候跳進護城河也洗不清。”</br> 楚南衣嗤笑:“那我還應該謝謝你。”</br> “不用謝。”軒轅曜淡道,“你要是不想要可以直接拒絕,我不勉強。”還破醫書。</br>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br> 楚南衣從他手里把醫書拿過來,翻開看了看,“清靈,這本醫書給你。”</br> “本世子還以為你不稀罕呢。”軒轅曜嗤笑,在謝錦眼神警告下不得不放開楚南衣的肩膀。</br> 清靈伸手接過,朝軒轅曜福身:“多謝曜世子。”</br> 軒轅曜對女子沒轍,聞言溫和笑道:“不用客氣。”</br> “楚二公子最近新婚燕爾,大概高興得忘乎所以了。”謝錦語氣淡淡,“今日叩謝皇恩了嗎?”</br> 楚南衣道:“當然,女皇陛下恩典不敢忘。”</br> 南曦坐在錦榻上聽他們斗嘴,唇角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聲音淡淡:“你們是不是當朕和攝政王都不存在?”</br> 軒轅曜一驚,悄然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他家主上坐在一旁喝茶,倒是沒看出有什么特別的表情。</br> 于是軒轅曜看向謝錦和楚南衣,義正言辭地斥道:“陛下和攝政王面前都注意些分寸,一點尊卑規矩都沒有,成何體統?”</br> 楚南衣嘴角一抽。</br> 謝錦表情微頓,隨即幽幽看了小豹子一眼,眼底劃過細不可查的一絲笑意。</br> 陸崇臨聽著三人說話,神色不免有些詫異,不說別的,就一個軒轅曜,堂堂皇族世子,身份貴重,血脈純正,掌管黑曜軍兵權,而楚南衣只是楚家庶子,就算僥幸得陛下賜了婚,也依然沒有一官半職在身,他居然敢跟曜世子如此輕松地調侃?</br> 而眾所周知,謝家九爺謝錦是個孤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主,放眼整個帝都權貴家公子,能入他眼的當真是沒幾個,最近好像也就跟這個曜世子走得比較近。</br> 可他居然主動跟楚家庶子搭話?</br> 陸崇臨若有所思地看了三人一眼,總覺得這三個人到了大正宮女皇陛下跟前,好像并無多少拘束,雖不至于放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密和默契。</br> “陸公子最近書讀得怎么樣?”謝錦轉頭看了陸崇臨一眼,唇角挑著笑,“雖說嬌妻在側,難免讓人沉迷于柔情之中,可男子頂天立地,還是該以家國天下為重。”</br> 陸崇臨沉默片刻,拘謹地笑笑:“還好,打算兩年后參加科考,若能入仕最好,入不了就再回去讀幾年。”</br> 他是個熟讀圣賢書的男子,雖不至于讀書讀到迂腐,但如謝錦這般說話方式也著實也不多見,一時只剩下了拘謹。</br> “看得出來小謝大人今天心情也特別好。”軒轅祈淡淡一笑,容色俊秀絕倫,“眉眼間掩不住好氣色。”</br> 謝錦道:“彼此彼此。”</br> 都是被愛情滋潤過的人,誰也別說誰,畢竟這世間的幸福大抵都是一樣的。</br> “小謝大人?”軒轅曜挑眉,“這是誰給你的別稱?”</br> 謝錦聳聳肩:“刑部下屬官員先開的頭,然后朝中其他官員也開始跟著叫,就這么叫開了。”</br> 他父親是謝大人,他也是謝大人,一樣的稱呼難免會有混淆的時候,同僚也是便于區分,這一點上他是不介意的,他們愛怎么叫怎么叫。</br> 幾位男子閑聊著,直到宮女們端著一盤盤熱騰騰的餃子走進來。</br> 大正宮兩個掌事女官帶著宮女魚貫而入,把各種口味餡料的餃子端上桌,轉身恭請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入座。</br> 南曦起身走到膳桌前坐下,容毓拂衣坐在她身側,其他人都站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分配位置。</br> “都坐吧,今日不必拘謹。”南曦開口,并示意楚紅衣坐在自己身側,然后是林嘉,軒轅嘉,清靈,銀月,銀霜,女子們挨個坐下。</br> 容毓下首則坐著軒轅祈、軒轅曜、謝錦、軒轅塵、陸崇臨,楚南衣,青陽。</br> 原本陸崇臨是讓楚南衣挨著謝錦和軒轅塵坐的,因為他們好像比較熟,但楚南衣謙遜,主動把位置讓給了陸崇臨。</br> 所以一張長桌上除了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坐在一塊兒之外,其他的都是男子坐一邊,女子坐一邊,沒講究男女分桌,因為本就是圖個熱鬧。</br> 而且在場的很多人其實都是在家里吃過了餃子來的,因為打算進宮謝恩以及給陛下拜年,所以個個都起得早,天沒亮就在家里跟爹娘一起吃了餃子,眼下也就是人多湊個熱鬧,實則吃不了多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