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漸漸熱鬧了起來,客人們一批接著一批進府,送上賀禮,說兩句祝壽的話,隨即被安排入席。</br> 年長的人坐在一塊兒,聊官場,聊兒子,聊家國大事;年輕的人坐在一起,聊風雅,聊仕途,聊美人。</br>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氣氛熱鬧非凡。</br> 謝錦自然是坐在年輕人一桌,幾個世家子弟自動把主位讓給了他,謝錦也并不客氣,老神自在地坐著喝酒。</br> 左右兩邊年輕人跟他都沒打過什么交道,這會兒卻迫不及待地想跟他攀上關系,接連不斷地朝他敬酒,尤其是阮家嫡子阮康,端著酒杯,幾乎恨不得貼到謝錦身上去。</br> “謝公子,我敬你一杯,以后還請多多指教。”</br> 謝錦看他一眼,意思意思地端起酒杯淺啜一口,至于指教,這種扶不上墻還滿肚子花花腸子的爛泥,他真沒興趣指教。</br> “謝公子真是年輕有為,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刑部尚書的位置,實在讓人佩服之至。”</br> “是啊,首輔大人教導有方,謝公子能力出眾,前途不可限量啊。”</br> 謝錦謙遜:“都是女皇陛下和攝政王提拔。”</br> 那邊葉大人,王老爺,以及幾個已經叫不上名號的郡王也端著酒杯,一個個上來輪流著敬酒,生怕遲了被別人搶去了機會。</br> 眼看著自己的壽宴被二十歲的謝家嫡子搶去了風頭,西平伯的臉色已經隱隱有些不太好看,席間卻忽聞一聲:“昶兒呢?”</br> 西平伯一愣。</br> 葉大人左顧右盼,沒看到自家兒子,眉頭微皺:“昶兒跟我一起來的,這會兒去哪了?”</br> 西平伯也覺得奇怪,看向自己的兒子:“康兒,你有看到葉公子嗎?”</br> 阮康當然知道,葉公子就是他引著去西北院的,為的是制造跟清靈的巧遇,這會兒應該已經得手了吧。</br> 現在若是帶著人去,一定可以看到一些精彩的事情,剛好可以湊成兩個人的好事。</br> 他作勢想了想:“剛才好像看到葉公子往西北院方向去了,葉大人,小侄帶您去找找看。”</br> 葉大人點了點頭。</br>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過來,“葉公子出事了!”</br> 葉大人一驚,騰地站起身:“出了什么事兒?快說!”</br> 小廝臉色慘白,神色透著驚懼:“葉……葉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br> 席間客人的意識到了事情反常,面面相覷了一陣:“發生了什么事?”</br> “不知道啊,我們也過去看看。”</br> “走,看看去。”</br> 西平伯心頭浮現不祥的預感,跟葉大人一起在小廝的引路下,直往西北院落廂房而去。</br> 一行人匆匆到了西北院,看到其中一間廂房外面躺著兩個人,葉大人認出這正是自家兒子身邊的護衛,心頭頓時一驚,猛的伸手推開房門。</br> “發生了什么事?”阮夫人撥開眾人,匆匆步入房中,“是不是清靈——”</br> “昶兒!”葉大人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起葉昶,憤怒地問道,“怎么回事?這是誰干的?”</br> 葉昶疼得說不出話來。</br> 阮夫人臉色驟變,左看右看也沒看到本該出現在這里的清靈,而葉公子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傷的模樣讓她心頭一沉,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br> “來人!快去請清靈過來!”西平伯當機立斷地吩咐,“快點去!”</br> 吩咐完之后,他朝葉大人解釋道:“清靈是醫女,讓她過來給葉公子診治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br> 葉夫人匆匆在兒子身邊蹲下,臉色蒼白,一臉焦灼:“昶兒!昶兒!你怎么樣?”</br> “男女授受不親,讓清靈姑娘過來給葉公子看傷不太合適吧。”謝錦不疾不徐地跨進門檻,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葉昶的情況,“葉公子應該沒什么大礙,也就是手上受了點傷,傷口上沾了一點使人麻痹的毒,不必太過驚慌。”</br> “謝公子此言當真?”葉大人站起來,“昶兒真沒什么大礙?”</br> 謝錦道:“我判斷著應該沒什么大礙,葉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妨讓人去外面請個大夫進來給他看一下。清靈姑娘畢竟是個女子,有所不便——”</br> “清靈即將嫁入葉家,沒什么不便的。”西平伯夫人開口說道,“讓清靈趕緊過來。”</br> “清靈姑娘即將嫁入葉家?”謝錦挑眉,“這恐怕不行。”</br> 此言一出,不僅西平伯夫婦和葉家夫婦詫異,便是跟來圍觀之人也紛紛一愣。</br> 什么意思?</br> 十幾雙眼睛注視之下,謝錦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掏出一份明黃卷軸:“西平伯聽旨。”</br> 瞧見這一份明黃色,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齊齊一變,隨即砰砰砰全部跪了下來,驚惶之下皆是五體投地的姿勢。</br> “陛下有旨,西平伯府庶女阮清靈秉性聰慧溫善,知書達理,特賜予楚家庶子楚南衣為妻,擇日完婚,欽此。”</br> 廂房中一片安靜。</br> “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清雅恭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臣謝陛下隆恩。”</br> 眾人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跪在門外的不正是這道旨意里的另外一個人,楚家庶子楚南衣?</br> “西平伯接旨吧。”謝錦把圣旨收好,遞給神色僵硬的西平伯,“所以爺說男女授受不親,西平伯應該同意吧。”</br> 西平伯顫顫地伸手接過圣旨:“同……同意,謝公子說得對,臣,臣……臣接旨!謝女皇陛下隆恩!”</br> 陶氏僵在當場,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樣,一句話說不出來。</br> 她跟葉夫人剛剛把婚事都談好,打算過日子就把親事給辦了的……一道圣旨砸下來,所有的聘禮全部宣告泡湯。</br>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明明……明明清靈應該出現在這里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