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季素來是貴夫人們賞菊的好時節,自打長公主回東陵之后,參加過的賞蓮、賞菊、賞梅之類的花會不計其數。</br> 不過她參加的大多是帝都響當當的權貴之家夫人們的宴會,級別低一些的世家,就算有什么活動也不太敢充臉給她發請帖,因為擔心身份夠不上惹了笑話。</br> 不過阮家卻是敢。</br> 阮家敢請,長公主閑著沒事做,也就真的紆尊降貴去給她捧了場,不過阮家這次請的人還真不少,楚夫人也在受邀請之列,還有靖王妃,懷王妃,以及朝中一些舉足輕重的官員夫人,按級別來說,大多三品以上。</br> 靖王妃是聽說長公主也去了,想著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讓侍女準備準備跟著去了,懷王妃是差不多的原因。</br> 所以今天的阮家花園里很是熱鬧,跟貴女們聚到一起的場面不同,今日入耳的幾乎全是恭維聲,一會兒夸贊長公主保養得好,美貌一如當年,一會兒夸靖王妃氣度端莊高貴,不失皇家氣度……一個個臉上掛著恭謹吹捧的笑意,長公主和靖王妃聽著一笑置之,并不當真。</br> 天子腳下的權貴圈子里歷來如此,誰家得勢,誰家風光顯赫,只從這些夫人們的態度中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來。</br> 賞菊賞了一陣,長公主跟幾個皇族王妃在暖亭里吃茶閑聊,不多一會兒,楚夫人帶著丫鬟走進來,眉眼泛著若有所思。</br> 靖王妃跟她是親家,見她表情有異,率先開口道:“怎么了?”</br> 楚夫人在她們身邊坐下,看向長公主:“殿下是否知道,女皇陛下身邊有個醫女叫清靈?”</br> “清靈?”長公主挑眉,“這個醫女以前是我府上的,陛下懷太子的時候我讓她進宮去伺候陛下,太子出生之后她還留在大正宮伺候了好一段時日,后來才回了長公主府,這不陛下又有了身孕嗎?我干脆讓她以后就留在陛下身邊,有她伺候著,我也放心些。”</br> 懷王妃不解:“好端端的提起一個醫女干什么?”</br> “你們不知道,這個清靈是阮家庶女,阮夫人方才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清靈的事情。”楚夫人眉心微皺,“她說清靈不顧禮教閨訓,跟楚家庶子南衣私定終身,問我對此事是什么看法。”</br> 靖王妃驚異。</br> 楚家庶子和阮家庶女?</br> 長公主沉默片刻,淡淡一笑:“夫人是怎么說的?”</br> “南衣雖是庶子,但他的事情我一向都不太管。”楚夫人說著,淡淡一笑,“不是我自夸,楚家家風還是挺開明的,兄友弟恭,玄衣容得下這個弟弟,南衣對我這個嫡母和兄長也恭敬有加,我這些年對他雖不如親生兒子一般看待,但該有的他都有,偏心也沒偏得過火。”</br> 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顯然虛偽,畢竟嫡子和庶子身份地位不同,而且也不是一個娘胎生的,怎么可能一樣看待?</br> 不過楚夫人自認為對楚南衣也不算苛待,至少比起一般家中庶子庶女,楚南衣在家里除了跟嫡母不是特別親近之外,得到了幾乎相當于嫡次子的待遇。</br> “楚家家風確實不錯,這一點誰都不能說出個不是來。”靖王妃笑道,“楚大人和楚夫人治家有道,連女兒都培養得如此優秀,這是有目共睹的,我家祈兒有福氣才娶了紅衣過門。”</br> 靖王妃一副與有榮焉的語氣,完全忘了當初她是如何嫌棄這個兒媳婦的,不過當年的不愉快已經沒必要再提,現在過得好就是最高興的事情。</br> 楚夫人聞言,順著她的話笑道:“能嫁給祈世子,同樣也是紅衣的福氣。”</br> “行了,你們倆就不用互夸了,祈兒和紅衣兩個孩子都優秀。”長公主打趣,“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祈兒離了紅衣不行,紅衣嫁給旁人肯定也沒如今在靖王府過得舒心自在,他們是彼此成全。”</br> 靖王妃和楚夫人靜了一瞬,皆會心一笑。</br> 楚夫人很快斂了笑,淡淡說道:“阮夫人的話我聽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是庶子庶女的婚事應該由主母做主,不能由著他們胡來,家家如此豈不亂了套?主母威嚴何在?”</br> 懷王妃道:“這話倒也不假。”</br> 楚夫人眉心微皺:“雖然南衣跟清靈二人的確有些不太合規矩,不過我也不了解其中內情,眼下南衣又不在家——”</br> “陛下應該會給這二人賜婚。”長公主不疾不徐地開口,直接扔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之前我跟阮家嫡女說過此事,她們母女應該都知道的,今日又在你面前提起此事……看來清靈這個區區庶女的婚事,還真是讓陶氏坐立難安。”</br> 此言一出,暖亭里幾位王妃夫人表情皆是詫異。</br> 靖王妃意外的是,“陛下為什么會給他們倆賜婚?”一個庶子,一個醫女,居然也驚動了陛下賜婚?</br> 懷王妃驚訝的是,“清靈這個醫女在女皇陛下面前很得寵?”</br> 楚夫人則直接詫異這件事本身:“女皇陛下直接賜婚,不管對楚家還是阮家來說,應該都是好事才對,陶氏為什么會持反對意見?”</br> 長公主淡笑:“因為阮家長女婚配了戶部侍郎葉大人家的公子,陶氏想讓清靈作為陪嫁,一同嫁入葉家。”</br> “還有這樣的事情?”楚夫人皺眉,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讓庶女作為嫡女的陪嫁,以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可畢竟是少數,而且既然陛下有意賜婚,難道跟楚家結親都比不上嫁去葉家為妾來得好?”</br> “這不是跟楚家結親有沒有好處的問題,而是阮氏根本沒把庶女當人看。”長公主道,“清靈過得好才會讓她不如意,不過眼下看來,她執意想讓清靈陪嫁去葉家,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