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是真怕。</br>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挨打,拐了人家的兒子,被打一頓也是應該的,可他怕曜曜受牽連。</br> 若淮南王真的生氣,他寧愿自己去面對,也不愿讓曜曜因此受罰。</br> “別擔心。”軒轅曜安撫他,“其實我父王沒那么可怕。”</br> 謝錦沉默。</br> 淮南王沒那么可怕?</br> 鎮守邊關二十余年的王爺,既能守得邊關安穩,還能做到讓百姓安居樂業,并且朝中君王也絲毫不生忌憚……可不可怕不知道,可淮南王為人處世定然有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還有著鐵一般的規矩。</br> 如果他跟曜曜的感情不在他的底線允許范圍之內,謝錦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淮南王接受這個事情。</br> 兩人走進屋子,隨意打量了一圈。</br> 軒轅曜離開一年多,對自己的住處都有了幾分久違的陌生……事實上,他對這座院子的感情并不比軍營來得深。</br> 畢竟常年不在家,十三歲就離開淮南去了大周邊關,陰差陽錯輸了賭約,不服氣的少年硬是把自己賣給別人為奴一年,之后的四年留在玄甲軍中千錘百煉,總共五年時間幾乎都是在軍營里度過的。</br> 就算偶爾回來看看,在家里住的時間也不長,通常就十天半個月。</br> 然后終于真正回了淮南做回他的世子,卻也只在這里住了一年多就隨父王去了東陵帝都,然后又被留在皇城練兵。</br> “曜曜的屋子環境不錯?!敝x錦左右看了看,“不過比起帝都那些親王權貴家府邸,這里多了些英武之氣,少了一些奢華富貴?!?lt;/br> 軒轅曜把隨身帶來的包袱扔在床上,淡淡道:“肯定不能跟你謝公子的錦園相比,雖寒酸了些,卻也請謝公子多擔待?!?lt;/br> “曜曜說的這是哪里話?”謝錦不滿,“我是嫌貧愛富的人嗎?”</br> 這句話莫名戳中了軒轅曜的笑點,他繃不住表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別學個成語就亂用?!?lt;/br> 嫌貧愛富?</br> 他們現在這情況,跟嫌貧愛富有半文錢關系嗎?</br> 謝錦要是個女子,并且他們也是兩情相悅,那么就算嫌貧愛富他都會覺得可愛,也完全不用擔心父王母妃會不會為了這事而震怒。</br>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嫌貧愛富,而是性別有問題,這個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只能勇敢地去面對。</br> “曜曜別忘了我是狀元?!?lt;/br> “狀元怎么了?”軒轅曜擰眉,“狀元就可以亂用詞匯?”</br> 謝錦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微妙。</br> “行了,暫時別想那么多,先去洗個澡,然后我們去吃飯?!避庌@曜說道,“要是運氣好,今晚或許還可以睡個安穩覺?!?lt;/br> 睡醒了,一切等明天再說。</br> 謝錦點頭:“嗯。”</br> 他現在是客人,來到了淮南王地盤上,軒轅曜理所當然得好好招待他,親自給他準備好換洗衣服,讓他去洗澡。</br> 謝錦得寸進尺:“曜曜跟我一起洗?!?lt;/br> 軒轅曜皺眉:“你給我安分一點兒,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沒規矩?”</br> 謝錦表情凝重,“萬一你父王出其不意,趁我洗澡的時候派人把你拿去問罪怎么辦?”</br> “你以為我父王這么無聊?”軒轅曜表情古怪,“跟你玩三十六計呢?”</br> 謝錦默默無語。</br> 他真不是擔心淮南王跟他玩什么三十六計,就怕自己稍不留神曜曜被帶走。</br> “行了,去洗澡?!避庌@曜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是好,明明就是一個心計深沉的狐貍,這會兒居然跟個幼稚無知的孩童似的,“我餓了,別再浪費時間。”</br> 謝錦無奈,只得拿了衣服去后面洗澡,沒敢耽擱太久,約莫只用了盞茶時間就利落地完成了洗澡和穿衣的整個過程。</br> 軒轅曜也沒說什么。</br> 男人洗澡本來就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洗一身風塵和汗味,又不需要跟嬌貴的女兒家一樣泡個花瓣浴再打個香精什么的。</br> 兩人很快洗完澡,收拾妥當,換上衣服打理好儀容儀表。</br> 謝錦對著鏡子再三檢視,確定沒有什么不妥之處,才不放心地看向軒轅曜:“我這樣沒問題吧?”</br> “你是個男人,這本身就是問題?!避庌@曜毫不在意地打擊他,“如果你現在能讓自己變成個姑娘,我相信就算你衣衫襤褸,我父王和母妃都會欣然接受,并表示理解我的特殊口味?!?lt;/br> 謝錦嘴角輕輕一抽:“變成女子這輩子是不可能了,若有下輩子,我盡量投胎女兒身。”</br> 頓了頓,“不過聽曜曜這般調侃,我覺得事情好像也沒那么嚴重?!?lt;/br> “你以前不是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如此,無謂的擔心又有什么用?”軒轅曜嘆了口氣,“反正你的臉皮挺厚實,也不可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lt;/br> 謝錦看著他,眼神幽幽。</br> 如果損他能夠讓小豹子多一些安全感,他不介意被多損幾句,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