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毓微愣,隨即嘴角輕輕一抽:“曦兒的意思是我以前沒有人情味?”</br> “以前確實不怎么有。”南曦將頭輕輕靠在他肩側,聲音低軟,“以前你把一顆心都放在了我身上,費心籌謀,生怕時間不夠用,對于身邊忠誠可靠的手下也大多要求嚴苛,讓人對你過于懼怕,所以人人都覺得你像個冷面煞神……可現在明顯不一樣了,我很高興看到你這樣的改變。”</br> 容毓沒說話,安靜地把她擁在懷里。</br> “我希望除了愛情之外,你也能體會到親情的可貴,比如昊兒,這是我們的兒子,延續了我們倆的血脈,是我們至親至愛的孩子。”南曦聲音溫軟的,“還有軒轅曜和謝錦,你能答應他們,甚至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考慮,已經是你這個主上有了溫情的體現,我覺得軒轅曜肯定也會覺得你變了很多。”</br> 容毓靜默。</br> 旁人對他看法如何并不重要,但曦兒既然喜歡這樣,容毓便覺得這樣的改變確實挺不錯的。</br> “都是曦兒的功勞。”他輕撫著她的發絲,低聲說道,“若沒有你,我大抵會成為真正的煞神。”</br> 南曦輕笑:“不過為君者也不能太重情,分寸還是要掌握的。”</br> 容毓已經習慣了南曦動輒把“君”掛在他的身上,之前每次都會糾正,眼下卻已覺得這個其實也不那么重要。</br> 不管歷代帝后之后要守著怎樣的尊卑規矩,都跟他們無關,他們夫妻本為一體,沒必要區分得那么清楚。</br> 何況這江山以后是昊兒的,兒子是他們血脈的延續,不管江山如何傳承,他跟曦兒的夫妻關系永遠不會再變。</br> 每次想到這一點,容毓就覺得肺腑里滿滿的熱流,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讓他覺得滿足。</br> “睡吧。”他輕聲開口,“明日一早還得早起。”</br> 原本可以讓她摟著昊兒多睡一會兒的,只是明日早朝要褒賞謝錦和軒轅曜這兩位功臣,容毓希望南曦在場,由她親自嘉獎功臣。</br> 這一夜,一家三口同睡一張床,沒有旖旎情欲,只有滿滿的溫情和充實。</br> ……</br> 次日一早,南曦和容毓起身之后,把睡得正香的昊兒抱在偏殿小床上,命銀霜和乳娘照看,隨即兩人更衣洗漱,坐御輦一同上朝。</br> 文武百官行參拜大禮之后,南曦端坐在龍椅上,平靜地開口:“云氏一族和蘇策的案子諸卿已大致明白,朕不欲多說,不過此案中的功臣卻不得不提。”</br> 話落,淡淡開口點名:“御書房參政謝錦,淮南王世子軒轅曜。”</br> 話音落下,滿朝文武嘩然。</br> “臣在。”</br> 謝錦和軒轅曜出列,跪在大殿之上。</br> 眾人神色詫異,顯然多數人都沒料到去查案子的人居然是謝錦,怪不得連續數月不見謝家嫡子的蹤影。</br> 滿朝文武目光落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當真是豐神俊秀,氣度出眾,容貌也生得好,只是淮南王掌兵權,謝首輔掌軍權,這兩位的兒子混到了一塊兒,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就沒一點想法?</br> 自古朝權最敏感,兵權和朝權的結合對于皇權來說本就有著莫大的威脅,家族聯姻都得顧忌著帝王猜忌,這兩個年輕人光明正大交好,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后果。</br>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重點也不是兩人風姿有多出眾,而是謝首輔家的嫡子和淮南王世子聯手查的案子?</br> 不聲不響,立了大功。</br> 可他們分明只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小子……</br> “謝錦此番立了大功,也讓朕和攝政王看到了他的能力和魄力。”南曦權當沒看到大臣們各異的反應,淡淡開口,“原本朕還在想,該如何犒賞他的辛苦以及立下的功勞,昨日思來想去,又跟攝政王一番細細商議,朕決定讓謝錦暫領刑部——”</br> 什么?</br> “陛下!”朝上一位中年大臣出列,“謝家嫡子資歷尚淺——”</br> “謝錦資歷的確還不深。”南曦目光落在謝錦面上,“而且性情桀驁不馴,太過我行我素,調查上寧的案子時不按規矩走,直接闖入云家大宅,將自己置身險境,這種冒險的行為要不得。”</br> 說話的大臣一時噎住,滿朝文武也無言以對。</br> 女皇陛下這究竟是譴責還是什么意思?</br> “是。”謝錦態度恭敬服帖,“臣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謝陛下訓示。”</br> “朕的訓示估計對你也不起什么作用。”南曦聲音平靜,“往后還需要攝政王好好提點,若是再有什么任性妄為之舉,謝首輔沒時間管教的話,就讓攝政王代為教訓,好好治治他這個任性的毛病。”</br> 謝錦恭敬地應下:“是。”</br> 大臣們表情古怪。</br> 陛下這番話怎么越聽越不對勁呢?像是教訓自家孩子一樣,口頭上斥責,實則言外之意卻分明是護短,就好像在說,我這個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有時候聰明得讓人頭疼,恨不得好好教訓他一頓。</br> 然而這種豁出自己安危去查案的“任性”,誰又真的忍心教訓他?這種用心辦案、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的臣子,君王只怕喜歡都來不及。</br> 與其說是訓斥,不如說陛下是在警告他以后不得冒險,而且已經入了朝堂,那么公事上若是有什么行為不周之處,肯定不是謝首輔提回家用家法教訓,讓攝政王帶在身邊提點教訓才是陛下真正想說的吧。</br> 當然,若是往更深層去想,這意思不就是說謝錦是攝政王看重的人,不管他行為上是否有什么不妥,資歷夠不夠深,只要攝政王想提拔,其他人有意見也給我憋著。</br> “至于其他的,但凡能力出眾之人,不管年齡多大,資歷深淺,都可破格提拔。”南曦語氣平靜,“其他人若有謝錦這般能力,朕同樣可以破格提拔重用,若有驚才絕艷之能,十八歲亦可為相。”</br> 眾臣凜然,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來反駁。</br> “至于淮南王世子。”南曦目光落在軒轅曜面上,“曜世子既是皇族世子,又領將軍之職,身份上倒是沒辦法再提,曜世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