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腿彎疼得厲害,他小心地用手揉了揉,待到那陣麻痹感漸漸趨于緩解,才試著站起身。</br> “讓你起來了?”容毓皺眉。</br> 謝錦瞬間又跪了回去,抬頭覷了眼容毓:“主上威武。臣和曜世子加起來也不是主上對手,實在汗顏,還請主上恕罪。”</br> “汗顏?”容毓站在御案前,目光垂落在眼前兩人面上,“偷襲本王,這是誰的主意?”</br> 謝錦道和軒轅曜幾乎異口同聲:“臣的主意。”</br> 容毓面無表情。</br> “也……也不算是偷襲。”軒轅曜弱弱解釋,“就是想知道主上到底有多厲害,可是我們又擔心不是主上的對手,所以想出其不意……”</br> 出其不意?</br> “挺有出息的。”容毓聲音淡漠,聽不出喜怒,“本王是不是應(yīng)該高興被你們?nèi)绱丝吹闷穑俊?lt;/br> 軒轅曜低頭,很恭敬地說道:“臣知錯,求主上責罰。”</br> “責罰什么?”容毓問,“罰你們以下犯上,意圖行刺本王?”</br> 軒轅曜頭皮一緊:“罰懈怠了武功,還敢投機取巧。”</br> 行刺這個罪名萬萬不敢擔。</br> “既然有挑戰(zhàn)本王的想法,那么今晚就讓你們盡興。”容毓這才開恩讓他們起來,并轉(zhuǎn)身往外走去,“隨本王去校場。”</br> 呃?</br> 謝錦表情微僵,轉(zhuǎn)頭看向軒轅曜,這好像玩得有點大,去校場只怕要把十八般兵器樣樣都試過才行。</br> 四目相對,兩人默默無言,只得起身跟上。</br> 他們的預(yù)感是對的,今晚果然不會好過。</br> 內(nèi)廷校場是平素禁衛(wèi)集訓(xùn)之處,在奉天門外,地勢寬闊,兵器俱全。</br> 兩人尾隨著容毓抵達校場,才發(fā)現(xiàn)此刻校場上有不少人,楚紅衣居然也在。</br> 容毓腳步微頓。</br> 校場四周點燃了火把,火光照耀著校場,楚紅衣端坐在馬背上,一身凜峭氣勢銳不可當,聲音冰冷沉怒:“所有參與斗毆之人,今晚跑不完一百圈,明日一早脫掉身上的軍服,去除軍籍回去奶孩子去!”</br> 謝錦和軒轅曜站在容毓身側(cè),看著眼前這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校場的人,眉頭微皺。</br> 軒轅曜左右打量了一下,不動聲色地上前問了情況,校場外圍觀之人一時沒認出軒轅曜,聽到有人問,隨口就回道:“幾個士族子弟下了值,在宮外跟寒門禁衛(wèi)斗毆,事情鬧得有點大,驚動了楚將軍。”</br> 楚紅衣聽到消息,片刻沒耽擱就趕到了事發(fā)現(xiàn)場,也沒問緣由,直接說了一句:“既然各位閑著沒事可做,需要通過斗毆的方式來發(fā)泄多余的精力,那就校場上練練。”</br> 于是參與打架斗毆之人就全部被提到了校場這邊,不過很顯然,這些人并不太服氣。</br> 軒轅曜眉頭微皺,瞥了一眼校場上眾人,轉(zhuǎn)身回到容毓跟前,把事情簡單陳述一遍:“禁軍中有人挑事,說是士族子弟跟寒門禁衛(wèi)起了沖突,下值之后在宮外斗毆,被楚將軍大晚上提到了校場來處理,事態(tài)應(yīng)該不小。”</br> 楚紅衣接管禁軍之后,雖當值時間不長,卻經(jīng)常會在下午上值之前來校場集所有禁衛(wèi),整改以前禁軍們懶散懈怠的習慣。</br> 禁軍護衛(wèi)宮廷內(nèi)城,都是特別訓(xùn)練過的,比宮外御林軍身份高,俸祿多,出去也風光,所以帝都士族門庭都會通過關(guān)系把家中子弟送進來——當然,這部分人雖不少,但在總體禁軍之中占比卻不大。</br> 禁衛(wèi)之中更多的都是出身寒門。</br> 太上皇在位時就曾整治過禁衛(wèi),那時候禁衛(wèi)大多是混日子拿俸祿的士族子弟,后來太上皇下旨選家境貧寒的少年入宮受訓(xùn),朝廷發(fā)給俸祿,那些家中貧困養(yǎng)不起太多孩子的父母就會把兒子送到宮里來。</br> 少年時期訓(xùn)練吃苦,士族子弟自然舍不得,而且俸祿也不多,僅能在勉強糊口的同時給家里再寄去一些,士族子弟也看不上眼,所以沒什么利益之爭,等到受訓(xùn)結(jié)束正式入編禁軍之后,才會拿多一點俸祿。</br> 有些靠關(guān)系走后門入編禁軍的士族子弟未曾受過訓(xùn)練,身體素質(zhì)上自然不如受過訓(xùn)練的寒門子弟,所以對統(tǒng)一的集訓(xùn)就有些吃不消,楊統(tǒng)領(lǐng)以前掌管禁軍時,對這些士族子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集訓(xùn)時會對士族子弟放水,得過且過。</br> 士族子弟身份上高人一等,寒門禁衛(wèi)并不愿得罪他們,就算偶爾被士族子弟欺負,也盡可能地選擇忍下,因為他們得罪不起。</br> 然而好景不長。</br> 楊統(tǒng)領(lǐng)被處置之后換了楚紅衣掌權(quán),這些士族子弟都就吃了些虧,因為楚紅衣治軍嚴苛,她把軍營里的那套搬到禁軍身上,對士族子弟和寒門子弟一視同仁,誰也得不到特殊對待,于是這些沒吃過苦頭的士族禁衛(wèi)大呼吃不消,在連日嚴苛的集訓(xùn)之下叫苦連天,抱怨連連,不但對楚紅衣心生不滿,同時也對表現(xiàn)不錯的寒門禁衛(wèi)也有了怨恨。</br> 積怨時間一長,難免就要尋個機會爆發(fā)一次。</br> 所以才有了今晚這一出。</br> 謝錦漫不經(jīng)心地環(huán)顧一周,校場周圍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三十多人零零落落站在校場上,有些不屑地看著楚紅衣。</br> “這大半夜的,楚將軍才應(yīng)該在家奶孩子吧!”</br> 這句話一出,其他幾人轟然而笑。</br> “不對!靖王府世子家可是男主內(nèi)女主外,這個時辰應(yīng)該是祈世子在家奶孩子才對。”</br> “楚將軍巾幗英雄,英姿颯爽,祈世子真是有福氣,憑著一張臉就能光明正大地吃起軟飯,真是讓人艷羨不已。”</br> “哈哈哈……周虎,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可不羨慕吃軟飯的!畢竟咱也沒長祈世子那般如花似玉的臉不是?想吃都吃不著——”</br> “這話說的,不還是嫉妒嗎?你要是真長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說不定比誰都吃得歡。”</br>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哄笑:“哈哈哈……”</br> 謝錦挑眉,這些個不知死活的居然真敢楚紅衣面前叫囂?是不是都沒嘗過楚紅衣的手段?</br> “本將軍再說一遍,現(xiàn)在開始,所有參與斗毆之人繞校場跑一百圈。”楚紅衣語氣冷漠而強硬,“抗命不遵之人,立刻脫下軍服,以去除軍籍論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