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怒了一整夜也心力交瘁了一整夜的云騰,此時正站在云騰閣被破壞的機關旁,命府里懂點機關術的手下進行修復。</br> 然而得到的答案否定的。</br> “這個機關是盧公子親自設計,老爺怕太多的人知道會泄露云家機密,所以除了這處機關入口之外,別處還有沒有其他可開啟的機關,屬下也并不清楚。”三十多歲的青衣男子低著頭,“就算有,可能也只有老爺和盧公子知道在哪兒。”</br> 而這處被破壞的機關,已經沒了修復的可能。</br> 云騰聞言,臉色鐵青沉怒:“該他精明的時候他不精,一些破機關倒全部當成了寶!”</br> 手下們瑟瑟發抖,站在一旁不敢搭腔。</br> 平日里老太爺對兒子的行徑就有些不滿——或者說,從當年云翼做下那些荒唐事開始,老太爺就對他有了嚴重的不滿。</br> 這些年雖然云翼掌權,可說話份量最重的還是老太爺,若非老太爺年齡太大,精力有限,根本輪不到云翼胡亂折騰。</br> 再加上今天晚上宅子里發生的這一出飛來橫禍,那些毒蟲帶來的恐慌,以及老太爺此時明顯怒火難歇的心情,他們生怕劫后余生再被遷怒,誰敢隨意搭腔?</br> “現在盧遠死了,你家老爺生死不明,你們說該怎么辦?”云騰目光沉厲看著眼前幾個云家手下,“就算他還沒死,被困在下面沒水沒食物,很快也會被渴死餓死!”</br> 手下們不安地低著頭。</br> “立刻給我想辦——”</br> “老太爺,不好了!”門外護院匆匆進府稟報,“云家被官兵包圍了!”</br> 云騰瞳眸驟縮,驀地轉頭:“你說什么?!”</br> “外面都是官兵——”</br> “我讓他們去搜捕擅闖云府的賊子,他們包圍云府干什么?”云騰氣極怒吼,“都是一群蠢貨!賀彥風呢?讓他馬上來見我!”</br> “不……不是……”稟報的護院惶恐不安地站在門外,“是……是奉旨查案的官兵……”</br> 隨著他一句話斷斷續續說完,云騰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白了下來:“奉旨查案?”</br> 腦海里閃過今晚上那兩個膽大包天的賊子,原本他還不敢肯定那兩人到底是為了什么而來,是單純為了殺人,還是想要竊取什么?</br> 究竟殺人是障眼法,竊取東西才是目的,還是竊取東西是障眼法,目的其實只是為了報復云家?</br> 地宮里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此根本無從準確地判斷兩人來意。</br> 他甚至一度懷疑這是葉昀的報復。</br> 只是直到方才他都不敢肯定,因為葉昀根本沒有這么大的本事。</br> 然而此時,他什么都明白了,卻也什么都晚了。</br> 那兩個人,居然是從帝都來的。</br> 奉旨查案?</br> 云騰眼神陰冷,是蘇策暴露了,還是云家勢力已經大到引起了宮里那位新主子的注意?</br> 閉了閉眼,他克制著心頭翻涌激烈翻涌的情緒,抬腳往外走去。</br> 云騰原本就已經老了。</br> 此時的背影更是瞬間蒼老得連身板都挺不直似的。</br> 云家完了。</br> 這四個掠過腦子,云騰卻還猶帶著幾分做夢似的恍惚,完全想不出來,云家究竟怎么就遇到了這樣的劫難?</br> 從頭到尾一點跡象都沒有。</br> 所有分布在外面的探子、眼線和死士,好像全部成了空氣,半點消息都沒收到。</br> 護衛們護著云騰往外走去。</br> 云家大門外,身穿戎裝的俊雅青年立于眾位將士之前,表情沉著,身姿凜峭,大門內外點起的火把照亮著青年俊逸出眾的容貌,襯著周身貴氣非凡的氣度,直教人忍不住嘆一聲英雄出少年。</br> 云騰踏出大門,看著眼前這烏壓壓的陣仗,心頭有種大勢已去的悲哀。</br> “這位小將軍如何稱呼?”目光微轉,對上青年英挺清貴的眉目,云騰表情沉沉,“今夜來此,所為何事?”</br> “鄙姓軒轅,單名一個曜字,家父坐鎮淮南二十余年,封號淮南王。”軒轅曜目光微抬,看著眼前這容貌蒼老憔悴的老者,“今日來此,是為奉旨查案。”</br> 云騰一怔,隨即嘲弄:“堂堂尊貴的皇族世子親自來查案?也算看得起我云家了。”</br> “可惜聞名不如見面。”軒轅曜淡道,“本將軍得到的消息稱,云家乃是上寧的土皇帝,坐擁潑天富貴,云老家主在上寧跺跺腳,這一方疆土都得震上一震,不知是否屬實?”</br> 云騰冷漠說道:“空口無憑,這謀逆犯上的罪名云家可承擔不起。”</br> “云家培養蘇策為棋子,利用戶部尚書之權謀私,多年來給云家制造了許多便利,聚斂了不該屬于云家的財富,此為其一;云家罔顧朝廷律令,私設馬場,私養兵馬和死士,如此行為可視為謀逆,此為其二;勾結上寧當地官員,利用蘇策在朝中職務之便,欺上瞞下,把上寧富庶之城變為貧瘠之地,多年來得以減免賦稅,如此行為乃視為欺君,此為其三。”</br> 軒轅曜眉眼冷峭:“至于云家內里一些骯臟齷齪之事,本將軍不愿一一提起,云老家主應該清楚僅欺君和謀逆這兩條罪名,就足以讓云家九族盡誅。”</br> 云騰心頭駭然,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不過弱冠之齡的青年將軍,幾乎無法相信,這人在悄無聲息間就把云家查了底朝天。</br> “云老家主可以否認。”軒轅曜語調從容,“但屬于云家的罪名一個都不會少。”</br> 云騰眼神沉怒:“就算你是皇族世子,說話也得講證據——”</br> “證據已經送去了皇城。”軒轅曜道,“云老家主不必著急。”</br> 云騰臉色驟變,看著他的眼神里透著鋒銳冷峭的冰芒。</br> “云老家主年紀已經大了,千萬別沖動。”軒轅曜出于敬老愛幼的美德,好心提醒道,“昨夜你們連夜護送轉移出去的妻兒女眷現在已經被控制了起來,她們會得到什么待遇,取決于云老家主對朝廷的態度。區區一個上寧云家,若真敢跟朝廷作對,以卵擊石不說,還會落一個更為慘烈的下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