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真相的深入調查,謝錦發現云家內里簡直亂得一塌糊涂,真應了那句“一根藤上七個瓜”,收獲頗豐。</br> 來上寧之前,他只知道蘇策的妻舅是云家老家主云騰的女婿,現任家主云翼的妹婿,蘇家跟云家應該是共同的利益關系,或者也可以說,云家是在蘇策的庇護下才能壯大得那么快。</br> 畢竟朝中有人好辦事。</br> 然而事實卻委實出乎他們的意料。</br> 蘇策居然是云家童養夫,也就是說,蘇策原本該娶的人其實不是他現在的妻子,而是該入贅云家女兒云香,只是不知何故——哦,好吧,大概是因為云家女兒移情別戀,喜歡上了蘇夫人的弟弟,于是蘇策就此擺脫了童養夫這個身份,并娶了現在的蘇夫人。</br> 但童養夫雖然做不成了,蘇策跟云家的關系卻脫離不掉,一直受云家控制,這些年在朝中一步步往上爬,利用職權之便替云家提供諸多便利,隨著蘇策在朝堂上爬得越來越高,云家勢力也發展得越來越大,逐漸成為上寧這片土地上名副其實的“無冕之王”。</br> 太上皇在位的那些年來,云家吃下了太多的好處,撐大了胃口,前些年甚至私自招兵買馬,在上寧私設馬場,儼然成了一方霸主。如今女皇登基,攝政王掌權,云家想要繼續利用蘇策的身份滿足自己的私欲,絲毫不知收斂,這才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br> 至于那個葉昀,其實是云翼跟云香年輕時一夜風流之后的產物,只是云香后來嫁給了蘇夫人殷氏的弟弟殷長懷,云翼也娶了大戶人家的閨女,云家為免家丑外揚,就讓奶娘偷偷帶走了這個孩子。</br> 云翼娶妻之后,生下的這個云蝶跟葉昀就成了同父異母的親兄妹。</br> 聽完事實真相,軒轅曜震驚了好半天:“這……”</br> “太亂了是嗎?”謝錦端著茶盞,欣賞了一會兒小豹子難得出現的瞠目結舌的表情,“爺也覺得夠亂的。”</br> 軒轅曜擰眉,消化了很久還是有些糊涂:“蘇策不是蘇家家主嗎?蘇家存在東陵權貴之中已有百年,位列四大家族之一,蘇策生來就是蘇家嫡子,怎么可能是云家的童養夫?這是不是不太對?”</br>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br> “世間之事,總有荒謬之處。”謝錦淡道,“這個蘇策,只怕不是真正的蘇家嫡子。”</br> 軒轅曜詫異:“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假冒的?”</br> 謝錦點頭:“若要查他的身世,還得另外費心思,不過我判斷真正的蘇家嫡子應該早在幾十年前就死了,否則這一切都不合理——至于他死在二十年前死還是三十年前,不花一點功夫只怕不容易挖出來。”</br> 畢竟已經塵封太久,久到當年知情的人只怕早就被滅了口。</br> 軒轅曜沉眉:“這都牽涉到幾十年前了,那時候我們都還沒出生呢。”</br> 他著實沒料到一個上寧云家,水居然這么深。</br> 謝錦唇角微挑:“我以為你更感興趣的會是葉昀的身世。”</br> 葉昀的身世?</br> 軒轅曜皺眉,面上劃過厭惡之色:“云家一家子都是私德敗壞,藏污納垢之地,簡直是人間敗類。”</br> 謝錦懶若無骨地斜倚在榻上,一條腿橫放在軒轅曜膝蓋上,肆無忌憚地占他便宜:“雖然我現在好像也沒資格評價旁人的為人處世,但親兄妹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確是私德敗壞,跟畜生無異。”</br> 軒轅曜一怔,沉默地看著他,良久沒說話。</br> “葉昀的腿疾不是天生就有,是被云翼下了毒手,其實云翼可能更想殺了他,因為葉昀的存在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點和罪證。”謝錦聲音淡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個葉昀身后有著強大的靠山,云家殺不了,而且他們到現在也沒查到葉昀背后的人是誰。”</br> 軒轅曜若有所思,“葉昀背后的人……”</br> “曜曜可以猜一下。”</br> 軒轅曜驀地抬眸,眼底劃過詫異:“是你?”</br> 謝錦搖頭:“說實話,他跟我算是一路的,但直至來到上寧之前,我都不認識這個人。”</br> 不認識?</br> 軒轅曜看著他片刻,驀然站起身:“主上安排的人?!”</br> “曜曜,你這么激動做什么?”謝錦慢悠悠收回自己的腿,扶額嘆了口氣,“所以我得出一個結論,上寧云家的所有舉動,主上應該早就知道,蘇策跟云家的關系,主上心里應該也早就一清二楚。”</br> 軒轅曜表情平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坐了回去:“所以我們查完案子回去,若還有什么疏忽遺漏,主上定然會覺得我們辦事不利或者偷懶耍滑了。”</br> “你可以往好的方面去想。”謝錦失笑,“這次出來查案,其實就是主上給我們攢政績的機會,不管查到最后結果是什么,云氏和蘇家的結局是已經注定的,我倆要是辦得好一些,回去自然有所犒賞,若辦得不好,挨罰肯定跑不掉。”</br> 軒轅曜面色著實復雜,盯著謝錦看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咕噥了一句:“你會不會覺得主上太過深沉狡猾?瞞得這么深……”</br> “背后非議君上,視為大不敬。”謝錦挑眉,“這要是讓主上知道,曜曜,你——”</br> “你方才聽錯了。”軒轅曜臉色一肅,正色說道,“我這是歌頌主上英明神武,睿智無雙呢。”</br> 謝錦忍不住輕笑:“你覺得爺年紀輕輕的,耳朵就背了?”</br> 軒轅曜瞪他。</br> “曜曜,你可以哄我。”謝錦聲音低了些,帶著幾分蠱惑意味,“哄得我開心了,我就不去主上面前告狀。”</br> 軒轅曜沒好氣地看著他:“都什么時候還在這里異想天開?趕緊起來干活去了。”</br> 說著,率先起身往外走去。</br> “曜曜。”謝錦喊住他,“你急什么?現在是白天,不方便行動,我們晚上再去。”</br> 軒轅曜腳步頓住,轉身看著他。</br> 謝錦唇角笑意加深:“我不會告狀的,放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